云鹏山庄一早来了贵客,佣人慌慌张张地跑去敲老爷的房门。Www。QΒ五。cOm/
「老爷,您姊姊锦凤姑娘来了!」这可是天大意外之事,锦凤姑娘其实一直都和老爷冷战中,早就不相往来。
葛香云正在帮龙浩月理衣服,他们听了后面面相觑。
「进来。」龙浩月唤道。
只见那老佣人连声道:「锦凤姑娘正在书房等您呢!」
「她是为了什么来?」浩月问道。
「锦凤姑娘没有说。」
葛香云知道锦凤一直不原谅她,可她其实一直希望化解这怨恨,她一直努力、卑微地期望龙锦凤原谅,现在听见她来,香云急忙吩咐下人:「有没有奉上茶水,好好伺候锦凤姑娘?」
「小的已经要人送茶递点心了。」
龙浩月挥手示意佣人离去。「我马上过去。」
「浩月…」葛香云含泪欣喜道:「她是不是想开了,愿意原谅我们了?」
龙浩月苦涩一笑,他知道姊姊的脾气刚烈,怎么可能原谅他们?但他还是拍拍香云的肩膀,温柔微笑。「不论怎样,她肯来总是好的,我先去会会她。」
葛香云点头送他出房,还不忘叮咛道:「浩月,切记不论她说什么,你都要依她,绝不可和她冲突。」
「我知道。」他拍拍爱妻的脸颊,很替她感到委屈。为了和他在一起,香云不知被人骂得多难听,尤其是锦凤当年毫不留情地辱骂,她百般忍让、丝毫不回嘴,也不辩解,此等的委屈,他看在心底真是心疼。
龙浩月穿过花园走过回廊,踏进书房。
龙锦凤本在看墙上字画,听见声音转过身子。
她身着大红绸衣,长发扎成一条辫子,简单俐落的打扮,双眸炯炯地凝视龙浩月,声音清亮地响起:「看来你过得挺好,丰衣足食。」
「姊姊,」浩月恭敬地抱拳作揖。「姊姊请坐。」
「不必了。」她冷淡地睨着他。「我就单刀直入,挑明了说吧!」她严肃地正色问道:「你可曾上过终离山?」她观察着弟弟的脸色。
他闻言大骇、神情骤变,傻了半晌才猛然回道:「没有。」
「没有?」但他的神情可不像。她逼进一步又问:「那么你可认识白雨荷?」
这名字叫他几乎双腿发软、就地崩溃,他强自镇定,声音却泄漏他的心虚,身躯抖颤着、眼神闪烁地回道:「不认识。」
「不认识?」他的表情苍白得吓人,龙锦凤心痛地望着俊朗的弟弟,他真这么糊涂、这么可恶、这么丧尽天良?她厉声喝问:「你回答我,老老实实回答我,当年我没借你银两帮那女人还债赎身,你是怎么解决的?你如今飞黄腾达又是从何得来的?你给我说个清楚!你怎么办到的?」
「我…我劫了虎门的镖局。」
「凭你的功夫?」她冷笑道:「你说谎也打个草稿。」
「姊…」
龙锦凤趋前直瞪他,字字清晰、疾言厉色道:「你不说是吧!那我替你说,你原是要劫下镖局,但你失败了,负伤逃上终离山,你本来该死的,白雨荷救活了你;你原该报答人家,却因为贪她家银两回来赎葛香云,所以你杀了他们一家三口,然后拿他们的银两逍遥快活,我说的可对?」
为什么?为什么姊姊会知道?龙浩月自知瞒不过了,羞愧地跪下,低着头哽咽道:「我不想的,我身不由己,我真是走投无路才会…」
「混帐东西!」龙锦凤怒不可遏,上前摔了他一掌,骂道:「你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干下这等泯灭天良的事,还妄想可以只手遮天吗?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可以昧着良心杀害三条人命!为了那女人,你竟然可以恩将仇报,你的理智、你的良心在哪?你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你没听过报应吗?你不知道因果吗?那狐狸精把你的心吃掉了吗?」
她骂得脸红耳赤、浑身发颤、头昏眼花,她气弟弟的糊涂,又后悔当初放任他不理,更怨那葛香云害了她弟弟。
「你听过『老天有眼』这句话吧?」龙锦凤又道:「你杀了白雨荷,谁知因缘际会下让大哥救了她,你害死白氏一家,大哥却无心地教会她龙家全数武功,让她来复仇。」
龙浩月听了既震惊又意外,整个人瘫在地上,脸上惨白。
「不可能!怎么会?哪有这样巧的事?」
「白雨荷没死,她要来杀你,还要杀葛香云,用咱们自家的武功,杀你去祭她父母。我和大哥一直以为她要杀的人是名叫王逵的男子。」龙锦凤难过矛盾地说道:「我和雨荷甚至结为姊妹。弟弟,你害得我也成了不仁不义的人了。」因她欺瞒了雨荷「王逵」的真正身分。
龙浩月六神无王,已经说不出话。
龙锦凤又说:「我和雨荷交手过,她天资聪慧,还有必死的决心,她的武功早在我们之上,大哥有心帮她,甚至将龙氏宝刀赠她,大哥如果知道她要拿那把刀来砍他的亲弟弟,不知会有多难过、多伤心。」锦凤哽咽道:「你早已伤透大哥的心,如今又陷他于不义,他情何以堪?自小你便被娇宠惯了,我和大哥什么都让你,没想到反而放纵你,让你成了这样任性自私的人。」
「我并非真心想害白家,我只是无路可走,我对香云情难自禁,你不懂爱情的力量…」
「爱情?」她悲苦地骇笑起来。「多么好的理由,为了一句爱,就可以不理旁人受的伤害、恣意妄为吗?为了爱情,你伤了亲人的心害了他人的命,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还算个人吗?像你这样恩将仇报、泯灭天良的人,我该大义灭亲、亲自了结你性命,好过你死在他人手里!」
龙锦凤高举手掌作势要劈他,没想到门外扑进一人。
「不要!」葛香云挡在龙浩月身前哭道:「别!是我害了他,是我造的孽,是我!都是我,姊姊杀了我吧!一掌劈死我吧!」她躲在门外全听见了。
「对,对极了!」锦凤怒目狠骂:「就是你这祸害惹的,我杀了你!」
葛香云闭上眼,心甘情愿地奉上颈项,龙浩月忙拉住姊姊的手。
「不要啊!姊姊!不关她的事,香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是无辜的啊!」
「不,浩月,你让她杀我。」葛香云潸然泪下。「我竟害你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都是我害你…」她泣不成声道:「你本来是多好的人,你本来过得多单纯幸福,你那么善良,却不得不为我杀人,你一定很痛苦,怪不得你这些年老作噩梦、郁郁寡欢,全是我害了你…若没有我,你们一家和乐,那救你的女孩也一家安在,可这世上因着我,竟毁了两个家庭,我罪孽何其深重,就让我死好了…」
「我成全你。」龙锦凤推开弟弟,抓住葛香云。「我毙了你这个害人精!」
「不要!」龙浩月拼死挡在香云面前。「我们俩都该死,既然要杀,就连我一起杀,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干脆由姊姊提着我俩的人头给白雨荷!」
锦凤听得心都碎了,她松开葛香云,疲倦憔悴地踱至椅前瘫坐下来。
「我该怎么办?就算我杀了你们,白雨荷的父母也活不过来,但我不杀你们,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浩月,你难道以为姊姊真忍心杀你?你以为姊姊心都不痛吗?姊姊若真要杀你,怎么还会来跟你通风报信呢?」
龙浩月和葛香云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真是冤孽。」龙锦凤心灰意冷地叹道:「葛香云,我们龙家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什么,今世要被你这样折磨,真是孽缘。」
再怎么说,犯错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不相见是一回事,袖手旁观看他受死又是另一回事,天下间有多少人真能做到所谓大义灭亲。龙锦凤就做不到,这件事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她内疚当初没有帮助弟弟赎葛香云,要不这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发生。
龙锦凤嘱咐弟弟尽快打点好庄里事项,将佣人发落归乡,该清理的生意尽快解决掉,然后远离银凌县。
至于白雨荷,她会想办法拖延几天。
龙浩月闻言和香云跪着直谢姊姊大恩,悔恨地泪流不止。
*****
而后龙浩月一连几日奔波县里各个往来的商家,将托卖的商品交割清楚。
这日当他和一夥商贾在街上茶楼商讨议价时,雨荷适巧经过。
她戴了斗笠,笠缘滚了白纱遮住她的脸,原先她足不出户,然而今早听闻店里掌柜无意间提及明日是当家的生辰,雨荷因感念锦凤待她如亲生妹妹,又为她的事奔波忙碌,故特意上街想选个礼品庆贺她的生辰。
怎知远远地竟撞见了杀父弑母的仇人,没想到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一股气儿上来,伸手抓紧佩刀就想拼命,可猛然间她想起就这么了结他太过便宜,她忍住,狠狠地直瞪住仇人的脸,咬紧牙关,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看那王逵穿的甚是衿贵,吃的也是大鱼大肉,和旁人有说有笑,日子不知过得多悠哉。
他肯定发达了,用她白家的银两和她父母的生命换来的富贵。
白雨荷恨得眼眶发红,他可快活了,而她呢?多年来心里只有复仇二字,醒时想着复仇、睡时念着复仇,一言一行无一不是想着复仇,他负她的绝不只是一两刀可偿清的,他该受凌迟处死,她要一刀一刀剐下他的肉,她要看他痛得哭天喊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让她浇熄心中大恨。
白雨荷决定不轻举妄动,转头问身边卖菜的大婶,指着王逵问:「大婶,请问茶馆内那着蓝绸衣的男子你可认得?」
大婶定睛一看,笑了。「怎么你不认识?肯定你是外地来的。」
「正是。」
「姑娘,那人可是大有来头!他是本县的大善人。」
「大善人?」白雨荷差点失笑,大善人?呸!杀人凶手也配?
那大婶热心地竖起拇指赞道:「是啊!凡是县民有困难,都知道只要找云鹏山庄的庄主龙大爷准没错。」
「龙?他姓龙?大婶可否告知全名?」雨荷突然心生不祥之兆,不会那么巧吧?
「挺好的名字哪,他是赫赫有名的龙浩月大爷。」
白雨荷心头登时一震,脸色骤变。龙浩月?龙浩天?龙锦凤?突然她脑袋一阵混乱,她忙又问道:「大婶,那么龙浩天你可认识?」
大婶一听便嚷道:「怎不识得?唉!那人说来也怪可怜的,不过都是往事了,虽然他弟弟是错了,可也算大彻大悟,做了许多好事。」
「他们是兄弟?」
「是喽!」大婶口沫横飞地叙述着那件多年前的丑闻,而白雨荷只是苍白着脸立在那里,震惊至极。
一些片段回忆这会儿全串连在一起,怪不得龙锦凤这阵子总是眼神闪烁、言词吞吐敷衍,她应该知道了,或者她真的还不知道?
不,锦凤应该还不知道,她怎可能故意瞒她?她是那么古道热肠的人,白雨荷宁愿相信她是不清楚、不明白的。
她茫然立在街口,仰脸无助地望着天空,看见远远地飘来一朵朵乌云,将湛蓝的天遮掩。
原来她要杀的人是龙浩天和龙锦凤的弟弟,原来救她、给她帮助、给她温暖的竟是仇人的亲人。
白雨荷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泪眼盈眶、摇摇欲坠。
老天…老天!我该感谢你有眼?或是该怪你这样荒谬矛盾的安排?你这是在帮我或是为难我?老天…老天!你是慈悲或残忍?老天…
她无声地对苍天呐喊咆哮,老天爷并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只是忽然地下起滂沱大雨,路上行人纷纷走避,只有白雨荷仰著脸,毫不回避地承受那冶冽如刀锋的大雨,讽刺的是在这么心碎的时候,竟然想起龙浩天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只想躲进那双结实的臂膀里,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说,只是藏在他的胸膛里,短暂片刻地忘记她的愁苦、她的负累、她的烦恼,就像忘掉这世上的纷纷扰扰、恩恩怨怨。
可是这刻她痛心地明白,那温暖的胸膛、结实强壮的手臂,里头流着和仇人相同的血液,这明白就像拿刀掀开皮肉那般苦楚和酸涩,到头来,她还是寂寞孤独。
天涯海角、人海茫茫,日后真的只能依靠她自己,如浮萍般飘零,如轻尘般无依…
*****
龙锦凤紧张地问遍酒馆上下,却没有人知道白雨荷去了哪里。一直到深夜,龙凤酒馆打烊了,龙锦凤仍亮着屋檐下红红的灯笼等着白雨荷归来,滂沱大雨并没有停歇,雷声照常大作。终于一个单薄的身影往酒馆踱来,龙锦凤马上认出来人,慌忙地迎上去。
「雨荷?」她拉着浑身湿透的白雨荷进店里,忙招人拿干净的衣服给她换穿,一边嘀咕着:「怎么淋成这样?要是害伤风就糟了!」
龙锦凤又命人烧姜汤给雨荷祛寒,忙了半晌,雨荷换上了干净的粉蓝色丝绸衣裳,面对店门口坐在客桌前用膳,而龙锦凤坐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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