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戏中人，此中意

    这场戏讲的是顾明琛与杜曼贞的最终矛盾爆发。

    在此之前，两人在顾宅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情愫暗生。顾明琛不在乎杜曼贞是他父亲的六姨太，表白过无数次，心中早已认定此生只她一人，想尽办法从他父亲手中抢人，不惜与之反目成仇，暗中蚕食兵权。而杜曼贞却从不表达，她自知对顾明琛的感觉与所有人都不同，也对这份在旁人看来背德的感情有所察觉，也在某种程度上默许这样畸形的关系，她也相信顾明琛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能做到，可她不敢信，杜曼贞心里实在有太多的事，家仇，国恨，还有，江垚。这天，原本是平平凡凡的一天，顾明琛可以没脸没皮地赖在杜曼贞院子里不走，杜曼贞也可以不拒绝不答应，继续两人的拉锯战。可是，这天，江垚被捕的消息传来......

    顾：你就这么着急去救他？

    杜：你明知道，他对我来说......

    顾：是啊，我明知道，他对你来说多重要，为了他，你心甘情愿给老头子做妾，甚至，甚至，接近我，都只是为了利用，我明知道，我明明知道的......

    杜：我......

    顾：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对我公平一点？为什么在他和我之间你总是弃我而选他？你是不是非得拿刀剜我的心才痛快？

    杜：够了，你不要任性耍脾气了。我一定要去救他，你让开。

    顾：我任性？我耍脾气？呵，一直以来这么做的人不是你吗？永远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给恰到好处的甜头，开心了就多说两句话，不开心了就一句话也不说，总是让人去猜，可我偏偏，甘之如饴，倒也是我活该。

    杜：你简直无理取闹，让开。（推开顾明琛，朝门外走）

    顾：杜曼贞，如果你今天执意救他，那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杜：（顿了顿步子，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眼眶微红）阿贞。

    杜：（顿住，却仍然没回头）

    顾：（自嘲地笑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阿贞。从此以后，顾明琛不会再爱杜曼贞。他累了，他认输了。他再也不想捧着碎成一瓣一瓣的真心，却还要被别人毫不留情地扔掉。我的在乎，我的执着，我的认真，在你看来，却是幼稚，任性，无理取闹。

    不知道怎么回事，傅沅觉得这段话黎一煊说得格外难过，虽然顾明琛此时确实应该是难过的，可傅沅就是觉得这是黎一煊的难过。他，在难过什么？

    黎一煊：（顿了两秒）为什么总是留给我背影？为什么一次都不肯回头？是不是被爱的，就可以永远肆无忌惮？于你而言，我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人吗？哪怕，哪怕，就一次，你就回头一次也好啊。（崩溃又决绝）

    傅沅只觉得一道天雷砸下来，把她的理智砸得七零八碎，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她很肯定，这不是顾明琛对杜曼贞说的，这是黎一煊对傅沅说的。

    明明黎一煊也没有撕心裂肺地去表达台词，更像是在低声诉说，自言自语，可傅沅就是强烈地感受到了那种仿佛延续了几个世纪的哀伤，那样盛大，悄无声息地将她包裹得快要喘不过气。这是黎一煊的哀伤，这是黎一煊对傅沅的哀伤。

    幼稚，任性，无理取闹......

    记忆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平时藏得好好的，好到甚至让你忘记曾经发生过，可又偏偏在特定的时候向你涌来，快要把你席卷淹没。

    傅沅忽然就想起，好像从前她也总说黎一煊幼稚，任性，无理取闹，好像，似乎还不止这些......或无心，或有意。

    背影...

    总是背影......

    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傅沅只觉得那一瞬间，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在了心上，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傅沅觉得应该要做点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对抗一片混乱的大脑。

    于是，傅沅改了剧本。

    原本应该头也不回走掉的杜曼贞回头了，双唇颤抖，眼眶通红。

    可是，原本应该一直等在原地的人竟也转身了。

    终于，这一次，是你留给我背影了吗？

    黎一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