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豹,窜出医院门外。她刚过街,踏跃独行于对面的红砖道。「传雅!」他放声喊,急切的呼喊划破寂静的夜幕,震动她。她愕然回首。
果然是她!那个笨蛋,她真的在等他!
戴醒仁心慌意乱,一股闷气横堵胸臆,飞也似地穿过马路,拽她的手。「妳明明在等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骗我?」他嘶声怒吼。
「你别……」她似是被他吓到了,樱唇微颤。「你别这么激动,我只是……马上就要回去了。」
「妳可以告诉我,我会送妳,不应该骗我妳已经到家了。」他仍是激愤,墨眸跃动着火苗。
她试着对他安抚地微笑。「没关系,我自己叫出租车不是一样吗?何必麻烦你?」
「怎么会是麻烦?」他倏地顿住,大手紧扣她柔软的掌心。
「怎么了?」她讶异。
「妳的手……好冰。」他森郁地瞪她,眼中火光灭了,一片黯淡。
「妳在外面到底等多久了?」
「没多久,真的!」她急急解释。「我本来是在咖啡店等你的,后来打烊才出来,我只等了一会儿,就接到你电话了。」她说谎。
若是只等了一时片刻,她的手不会如此冰凉,她一定等了很久、很久……
想象她是如何在夜风里枯坐受寒,他顿时胸口紧拧,几乎透不过气。她明明等了很久,却骗他自己已经到家了,她是不忍他在一场手术后,还为她来回奔波吧?
她对他,真的太体贴,而他,连生日礼物都忘了准备……
「这是行不通的。」他猛然松开她的手。
「什么行不通?」她愣住。
「我跟妳,这样行不通的!」他后退两步,犹如一只受困笼中的野兽,嘶哑地低咆。「我们别再继续交往了,我不懂得爱,恋爱对我来说只是麻烦,我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我会伤害妳的!」
他会……伤害她?
莫传雅震颤地看他,看他陰沈纠结的眉宇,看他微微冒出胡渣的下巴,看他身上还狼狈地穿着手术服。她心弦一牵。「你的意思应该是,你不想伤害我吧?」
「对,我不想。」他冷涩地低语,没察觉她为自己的言语下了更精确的批注,以他对爱情的迟钝,他的确也不太能分别这其中微妙的差异。但莫传雅却能分辨,她懂得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他怕自己伤了她,怕她因爱受伤,而他,会心疼。
「你没有伤害我。」她浅浅地笑。
他蹙眉。「可以前跟我交往过的女人!」
「那是因为你对她们没用心,所以她们才会觉得受伤,可你对我不一样,我感觉得出来。」
是这样吗?戴醒仁犹豫。
「你真的很不懂得爱耶。」她调侃,星眸含笑,渐渐地,笑意淡了,重新聚蕴的是深情。「不过没关系,你会慢慢学会的,我们一起学!因为爱一个人的能力,是可以开发的。」
爱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开发?
戴醒仁瞠视面前的女人,不知自己该感到受辱或愤恼,她似乎把他当成恋爱的小学生,一本正经地说教。
「既然你来了,礼物呢?」她忽地朝他摊开掌心,俏皮地问。
糟糕!他骇然失措。
「该不会忘了吧?」樱唇獗起。
「不是,我……没忘。」他困难地低语,生平第一次为了不想令一个人失望而说谎。「妳……吃过晚餐没?肚子饿吗?」
「你该不会是想转移话题吧?」她娇瞋地睨他。「我晚上只吃了一碗面,现在很饿呢。」
「那好。」他微微一笑,陰霾的面容因而破出一道光,说不出的灿烂迷人,瞬间夺去她呼吸。「我做蛋炒饭给妳吃。」
他牵着她的手,悄悄溜进医院提供给住院医师的宿舍,来到格局虽小,却一应俱全的厨房。
「你真的要下厨?莫传雅坐在餐桌前,怔望戴醒仁忙碌的背影,虽是系着围裙,却一点不失男人味,反而更显得伟岸而性感。
她看着他盛出一大碗搁在电饭锅里的冷饭,又开冰箱,翻出蛋、葱、红萝卜、青豆、火腿等食材搁在砧板,利落地切丁。看来他是认真的,而且手艺似乎还不赖,至少看他在厨房内悠然掌控一切的模样,比她为他做寿司时的手忙脚乱,潇洒多了。
「这是我以前在餐厅打工时学会的绝活,妳仔细看。」他得意洋洋地宣布,扭开瓦斯炉火,热油锅,下料翻炒。
她听着油花滋滋作响,看着他握着平底锅柄,耍特技似地一次次飞抛锅中的蛋炒饭,不禁惶然起身。
「你!拜托你小心点!」她瞪大眼,惊慌地想阻止他。「别那样!算了,你还是别做了,我们随便去便利商店买点什么来吃吧!」
「妳紧张什么啊?」他不明所以地扫她一眼。「别担心,我厨艺不错的。」
「可你那样甩锅子,万一扭到手怎么办?」她实在很担忧。「万一溅到油呢?你这可是外科医生的手,是要拿手术刀的。」
「外科医生也是人,也得用一双手做事啊!」他失笑。「我总不能老是用手套护着这双手吧?好了,走开点,去拿盘子来,饭就快好了。」
她闻言,只得乖乖捧来盘子领饭。
他爽快地将蛋炒饭倒扣进餐盘里,她无声地吹了个口哨。在她这个厨房白痴眼里,这简直是神乎其技的魔术。
「吃吧。」他递给她一根汤匙。她坐在餐桌前,兴致勃勃地试味,一时太急,差点烫到舌头。「哇!烫烫烫!」
「妳吃慢点。」他连忙为她斟来一杯冰水。
她朝他扮个鬼脸,喝口水,稍稍放缓进食的速度,才吃一口,便忍不住赞叹。
「嗯,真的好好吃喔!没想到你技术真的不错耶,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她单手捧着脸颊,一副幸福到极点的模样。
戴醒仁凝望她,心韵失速。「我不是告诉过妳了吗?蛋炒饭可是我的绝活,一般厨师比不上的。」
「你是说就算以后失业,你也能卖蛋炒饭维生喽?」
「我怎么可能失业?」他很有自信。「像我这样的医生,哪间医院不抢着要?」
她扑哧一笑。「是是是,好拽喔!」
他瞇眼,没好气地瞪她。
「干么光杵在那里?」她才不管他自尊受损,调笑地睨他。「快坐下来一起吃啊!你也饿了吧?」
他轻哼一声,很不情愿似地在她对面入座,两人各握一把汤匙,分食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
好像新婚夫妻喔……
莫传雅吃着爱心料理,凝联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大男人,胸口好似倾倒一坛蜂蜜,甜得化不开。
这男人虽然脾气怪了些,有时又迟钝地惹人生气,可他聪明认真,对医病救人怀抱着一份热诚的理想,医术高明,对病人温和有耐性,他不但是个好医生,连做蛋炒饭的手艺都是一绝。
又会救人又会煮饭,他怎么这么厉害?
她真是太崇拜他了,好喜欢他,好爱好爱他……
她扬起眸,藏不住满腔爱恋。「你叫我慢慢吃,自己却吃那么快,不怕难消化吗?」见他嘴角黏着一颗不听话的饭粒,她娇声笑了,探出一根手指替他拈起。
「瞧你,跟个小孩一样!」
她笑谵他,他瞪着她将饭粒恬进自己嘴里,霎时窒息,深眸点亮**的火光,灼烫她粉颊。
「你别这样看我……」不等她抗议完,他倾向前,不由分说地攫住她嫩软的唇。一开始,只是浅尝即止的啄吻,跟着,两人吻到情动,他霍然起身,展臂将她拉进怀里,深深地吸吮。
她张开唇,热烈地欢迎他,与他唇舌交缠,分享难以言喻的亲密,阵阵电流冷不防地窜进两人之间,她颤栗着,感觉到他狂野奔腾的心跳,也濒临疯狂。
玉手迷离地探进他衣襟,抚上他刚硬的胸膛,他倏地震动,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然后,他像拚了命地缀拾零碎的冷静,用力推开她。
「不要这样……」他气息急促,星眸迷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那就不要控制啊!
她几乎想如此回话,但从小接受的淑女教养仍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将她自爱欲的悬崖拉回。
她双腿发软,晕眩地坐回椅子,他则是端起本来倒给她的冰水,一口饮尽。
她凝望他,知道他正极力克制着体内翻腾的**。听说男人比女人更难自制,可他却强悍地硬压下去。
明明他跟以前的女朋友,都可以约会几次就上床的,为何偏偏面对她,他就要坚持扮演有礼自持的君子?因为对她格外珍惜吧?莫传雅梦幻地微笑,心动不已。
「以后还可以再做蛋炒饭给我吃吗?」
「嗯,当然……可以。」他努力调匀呼吸。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她笑着追问。「我生日的时候、不是生日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肚子饿的时候、肚子不饿的时候……」
「大小姐。」他丢给她一记白眼。「我可不是妳的专属厨师,妳是想随传随到吗?」
「不可以吗?小气鬼。」她撒娇似地鼓起脸颊。「人家只是很想经常吃你做的蛋炒饭嘛,如果想吃的时候随时就能吃,那该有多好?」
他听不出她话中的隐喻,煞有介事地皱眉。「可妳也知道我医院的工作很忙!」
「唉,你真的很木头耶!」她受不了,拿汤匙柄点他不开窍的额头。「还不懂我的意思吗?人家是想……」贝齿羞涩地咬唇。「一直跟你在一起嘛。」
他总算领悟,不敢相信地倒怞口气。「妳是说……」
「没错,呆头鹅。」星眸迥斜,似嗔非嗔。
「你想不想跟我结婚?」
「妳真的要跟他结婚?」
半个月后,趁戴醒仁休假,莫传雅带他回莫家豪宅,拜会自己父母。莫礼仪听说两个年轻人有结婚的打算,大为震惊,找个理由将女儿拉进书房,私下盘问。
「没错,妈妈。」莫传雅坚定地迎视母亲充满怀疑的目光。「我已经决定了。」
莫礼仪秀眉蹙拢。「可他还只是个住院医师,现在才R2,不知道要几年才能熬到主治医生,妳嫁给他,会受苦的。」
「妈妈是觉得他配不上我,才反对我们结婚吗?」莫传雅想确认母亲的心意。
「那倒不是。」莫礼仪迟疑。「我承认他的背景是差了些,不过听说他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未来大有可为,而且只要他人品好,背景怎样是无所谓。」
「他的人品,妳绝对可以相信。」莫传雅慎重地强调。「他背景的确不怎么样,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是半工半读念医学院的,他也曾经怀疑过,就算他愿意入赘,我们家会不会不肯接受他?」她顿了顿,嫣然一笑。「妈,妳知道我跟他说什么吗?我说,那我们干脆先上车后补票吧,这样妳跟外婆就不会反对了。」
「传雅,妳怎么能有那种不知检点的念头?!」莫礼仪惊骇地斥责女儿。「不要因为妳妈曾经一时胡涂,妳就有样学样!」
「妈,妳那是一时胡涂吗?」莫传雅不介意母亲的责备,仍是巧笑倩兮。「妳难道不是因为很爱哥哥的亲生爸爸,才跟他在一起的吗?我也是,我爱醒仁,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我早都要献给他了。」
「妳这丫头!」莫礼仪不可思议地瞪着女儿,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怎么就这么不害躁啊?」
「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啊!」莫传雅对母亲眨个眼,很精灵调皮的,又蕴着几分讨巧示好的意味。
莫礼仪拿她没辙,只能苦笑。
「不过妳别担心,妈,我们还没上床。」莫传雅率直地坦白自己与男友的私密。莫礼仪听了,无奈地翻白眼。她明白母亲的震惊,娇声嗤笑。「妳知道吗?他如果要那么做的话,我会答应他的,可他却告诉我,既然要结婚,就要堂堂正正的,他不愿意耍这种小手段。」
莫礼仪秀眉一挑。「他真那么说?」
「是啊。」莫传雅甜蜜地叹息。「妈,妳不觉得这样的他,很值得我敬重吗?」
如此听来,那小子的确有几分可取之处。莫礼仪深思地颔首,打量女儿如醉如痴的神情,又不禁担忧。「好吧,传雅,我知道妳很爱他,可妳也要好好想一想,妳毕竟是我们莫家的女儿,虽然我们不想拿家世来压人,可确实有很多年轻人接近妳,是怀着某种目的。他是个医生,又在我们家医院工作,妳确定他真的爱妳吗?妳说他很有理想,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理想,才跟妳结婚?」
这些质疑都在莫传雅意料当中。「我不管他爱我有多深,或者他是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才跟我在一起,在爱上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了。」她扬起眸,直视母亲,眼神坦荡,清澈见底。「他的理想,由我来守护!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
她清晰地表白,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莫礼仪震撼了,一时恍惚,彷佛从女儿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不管是远赴美国与情人爱相随的她,或者之后认清自己的根原来永远扎在台湾的土地,于是毅然挥别爱情,回到莫家,一肩扛起家族重担的她!
莫家的女人,从来不缺乏勇往直前的勇气。她欣慰地扬唇。「把妳的他叫进来吧!」
几分钟后,戴醒仁孤身走进莫礼仪的书房,面对这位传统名门的大家长、台湾商界极具影响力的女强人,他并不畏惧,也不自惭,傲然挺立,可或许是脊背挺得太直了,反倒令莫礼仪窥出他有一丝紧张。
当然要紧张。她若有所思地微笑。毕竟他现在可是来「提亲」的呢!
「伯母,相信关于我的许多事情,传雅都已经告诉您了,但在您考虑是不是要答应我们结婚以前,有件事我必须让您先知道。」
「什么事?」
他深呼吸,坚毅地扬嗓。「是关于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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