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会怪你无情,反而会同情你是不得已呢?”她娓娓剖析他的心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让你很困扰吧?”
他紧盯她,蓦地有些懂了。她刻意演出这出失明又复明的戏码,莫非就是为了嘲讽他这种心态?
“你可以不必挣扎了,我们离婚。”她笑着,笑容如花绽放,笑声却沙哑。
“和平开始的契约婚姻,就让我们和平结束吧!”
隔天,两人便上律师事务所,她不要任何赡养费,也拒绝他将房子过户给她,签妥离婚协议书后,接着到户政机关办理离婚登记。过程干脆利落,毫不拖杳。
当然这是他想要的,他原就打算契约到期马上跟她离婚,只是这当中的过程实在太诡异!她先是假装失明拖延离婚,又莫名地说自己能看见了,还他自由。
柯牧宇站在办公室,面对落地窗,仔细回想一切经过,怞丝剥茧。
他实在很想弄清楚,为何她会有如此的心理转折……
电话铃声响起,他收束心神,回办公桌前按下通话键。“有事吗?”
“牧宇,刚刚“星光科技”的总经理打电话来,说要取消下午的会面。”
“为什么?”
“他没有说。”柯牧宇拧眉,有不妙的预感,并购案都来到即将签约的阶段了,对方居然临时取消会面,而且他们一向是亲自联络,这次却透过秘书转选,显见反悔的可能性极高,有必要加以追究。
事不宜迟,他马上拨对方手机,关机中,打电话到“星光科技”,也托词不接。
看来是心有愧疚,才不敢接他电话。
柯牧宇冷笑。他若是有心要找人,谁也别想躲开!
他点阅PDA里的通讯簿,一一打电话给所有相关人士,探听内情,最后问到现在“星光科技”内部正在进行一场秘密会议,与会的还有另一家公司!“寰球精密”
是夏语默?
无数个念头犹如电光石火,在柯牧宇脑海劈亮,他压下焦躁的情绪,命令自己冷静地理清脉络。夏语默在最后关头与“星光科技”搭上线,很可能对“恩宇集团”的并购策略已有一定的掌握,可自从他王导这桩并购案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情报,避免外流,就连相关文件也从不让秘书经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核心人物。有机会接触公司内部信息,又能取得夏语默信任对他通风报信的人,会是谁?
他蓦地一凛,忆起妻子曾接近他的笔记型计算机,当时他以为她偏头痛发作,不及细想,难道……
她背叛了他!
柯牧宇拼凄出一个合理的来龙去脉,胸口顿时张扬怒火,漫天烽烟熏红他的眼。
原来她之所以假装失明,目的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他,窃取情报出卖给夏语默,而他竟胡涂得未能事先防备!
“简艺安,你有种,居然敢跟我玩这种手段!”
桐牧宇厉声咆哮,惊愕、愤慨、羞辱……各种负面情绪交织成一张网,幽暗地囚住他,他挥动手臂,如狂风横扫,办公桌上的文具档案随之散落一地。
狠狠地发泄后,他静默片刻回想近日的点点滴滴,忽然笑了,笑声蕴着浓浓的自嘲。他打开怞屉,取出一份密封的文件,手指抚过文件上她端正秀丽的签名,墨眸倏地点亮野性的光芒,带几分嗜血、几分战意,以及藏蕴极深,一点点
微妙的赞赏。
“算你厉害,我亲爱的老婆,不过游戏可还没结束呢—”
游戏结束了,她赢了。在最后关头杀出了“寰球精密”这个程咬金,促使“星光科技”有了谈判的筹码,“恩宇集团”不得不提高将近百分之五的收购价格,才能圆满达成此桩并购案。
这下那个男人总该得到教训,知道不是任何事都能那么称心如意了吧?简艺安幽幽寻思,浅啜香槟。她赢了。
那为什么她在这杯庆祝香槟里尝到的不是胜利的滋味,反倒是某种难以形容的苦涩?为何她明明该开朗地迎接崭新的未来,芳心却低落地沈在某个深渊?她以为重获自由的自己可以很骄敬,昂首阔步,但似乎不是那样……
“你不开心吗?”关怀的声嗓拂过她耳畔,简艺安怔了怔,召回游走的思绪,望向发话的男人,他正是她的学长兼现任老板,夏语默。
“吃点东西吧。”他递给她一磷精致小巧的三明治。“你从酒会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不饿吗?”
“嗯,是有点饿了。”她接过餐盘。“谢谢学长!不,总经理。”
“只有我们独处的时候,随便你怎么叫我都行。”夏语默微笑,这是他给这个学妹的特权。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怎么会?”简艺安苦笑着否认。“我们成功并购“顺奇光电”,你不但欢迎我回公司,赏我特别助理的位置,还加我薪水,我怎么会不高兴?”
其实“寰球精密”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星光科技”,而是拥有类似技术的“顺奇光电”,经由与“星光”的接触,“寰球”也得到更多情报,能够更正确地评估标的公司的价值,最后也顺利完成并购程序。
这对她个人来说,应该是双赢,两边都得到她事先预料的理想结果。
“学长,我敬你。”她举高香槟杯。“谢谢你收留我。”
“这是你应得的。”夏语默轻轻与她碰撞香槟杯,却不敢受她感激之意。“你把那么珍贵的情报带来给我,我才要感谢你。”
简艺安无语,稍稍灿亮的神色立刻叉黯下。
“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夏语默敏锐地将她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
“也不是后悔……”她迟疑地啜饮香槟。只是不如她原先设想的那般痛快。
夏语默若有所思地注视她。“你离婚的事好像到现在还没人知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她微颦秀眉。“我还以为牧宇会王动对媒体放出消息,结果他好像连我公公都没说,害我现在都不晓得该不该跟我公公联络。”
“你跟你公公感情很好吗?”
“嗯,他一直很疼我。”她顿了顿,幽幽叹息。“他如果知道这件事,父子俩定又会大吵一架。”
“就算那样,也不关你的事了。”夏语默淡淡一句。
简艺安心头一震,好片刻,才压下异样的情绪。“是啊,是不关我的事了。”
她勉强自己灿然一笑。“对了,学长,你跟学姊怎么到现在还没结婚?”
夏语默闻言,神色一沈。“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什么?”她晾愕“为什么?”
“总之有许多原因。”夏语默显然不想多谈。她惘然望他,心口牵开某种愁绪。曾经她喑恋过这个优秀的学长,但因为当时他和学姊已是一对恋人,她只能黯然埋葬一腔情意。没想到那么相衬的才子佳人,居然分手了…
“你啊,别管我的事了,管你自己就好。”语落,夏语默顺手拈起一块三明治,塞进她嘴里,她措手不及,狼狈地伸手掩唇,努力吞咽三明治。
“再吃一个。”他又想重施故技。
“你别闹了啦,学长。”她慎恼地拍他的肩,他笑着躲开,两人玩闹之际,会场忽地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跟随群众的视线,这才发现一个男人正英气勃勃地站在入口处。
“牧宇?”简艺安谜惘地唤,而他如雷达般的眼早就锁定她,俊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怎么来了?”夏语默疑惑。
他无视周遭注目,单手插在裤袋,以一种很不正经却又帅气到极点的姿势走过来,站定她面前。她凝立原地,不能呼吸。他讥诮地扫她一眼,然后直接忽视她,望向夏语默,大方地伸出手。
“夏总经理,恭喜你成功收购“顺奇光电”。”
“谢谢。”夏语默与他握了握手,深知他来意绝非如此单纯,但还是陪着说几句客套话。
寒暄过后,柯牧宇才懒洋洋地将注意力回到简艺安身上。“对了,这位小姐是谁?”
居然装不认识她,简艺安愕然,却也更加确定前夫来意不善。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夏语默倒是很镇静地配合他演出。“这是我的特别助理,简艺安;安安,这位是“恩宇集团”副总裁柯牧宇先生—你们好好聊聊,我不打扰了。”语落,他很识相地闪人。
两人在原地对峙,好似两名站在台上的拳击手,以眼神评估着对方的斗志。
“很荣幸认识你,简小姐。”柯牧宇首先伸出手。
她表面冷静地握住那厚实的大手,芳心却不争气地腾跃。“柯副总裁,久仰大名。”
“简小姐,你觉不觉得这种情景好像似曾相识?”他笑问。她一愣,他眨眨眼,“记得两年前,你老板也曾帮我们俩介绍过。”她想起来了,在柯承恩安排两人相亲后几天,两人又巧合地在一场商界社交宴会重逢。
“我记得。”简艺安点头菱唇噙着一丝自嘲。“我还记得当时柯副总裁也是对我没哈印象,明明我们都见过了。”害她女性自信受到严重打击。
“是吗?”柯牧宇明知故问地挑眉。“我当时还真是没礼貌。”
现在也一样!她没好气地瞪他。
他看懂她眼神的涵义,竟笑了,笑客如阳光,映亮她的眼,她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回到原来的公司上班,感觉如何?”他问。
“毕竟是我熟悉的地方,还满自在的。”她答。
“听说家庭主妇二度就业,通常都会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你不会吗?”
“我觉得还好,主要是我老板挺照顾我的,有什么一时衔接不起来的地方,他都很有耐心教我。”
“是吗?”他轻哼。“看来他真的对你很不错。”
他这是不满吗?她警戒地望他,从他语气听出丝微妙的酸味。他嘲讽地勾唇。“虽然我应该对你二度就业的勇气感到敬佩,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穿着打扮方面,你不能更时髦些吗?”
时髦?她一怔,不觉落下视线,打量自己身上这件剪裁大方的套装,她穿得很中规中矩,应该很符合一个特别助理的身分。
“太老气了。”他不客气地指教。“难道这两年你的品味一点也没长进吗?我实在想不到有任何理由,让你非要把自己装扮得这么令人倒胃口。”
她令人倒胃口?
他话中的轻蔑惹恼了她明眸霎时点亮怒火。“我的穿着打扮还用不着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指教!”
不相干的外人?他似乎也怒了,眼神明灭不定,看来很危险,充满威胁性。
她呼吸一凛,却倔强地扬起下颔。“柯副总裁呢,最近怎样?”
“不太好。”他逼近她“你可能也听说了,我刚跟老婆离婚,工作也不顺利,有一件我苦心筹备半年的并购案最后竟然杀出程咬金,害我得多花一大笔钱才能稳住情势。”
“真的吗?”她命令自己平顺呼吸。“柯副总裁这么精明,也会被人摆乌龙?”
“应该说跟我抢同一只鸭子的人很厉害,一直闷不吭声,到最后才闪电下手,差点让我措手不及。”
“你…一定很呕吧。”
“当然呕。不只呕,我在公司董事会也因为这件事被董事长骂到臭头。”
这么严重?简艺安霎时脸色发白。她可以想象若是柯承恩真的动怒,就算是在众人面前,也会毫不容情地给儿子难看,他们父子俩感情本来就不好,这回等干是她火上加油……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为我难过?”他语气平淡,眸刃却犀利地砍向她。
她黯然承接。“柯副总裁难道不难过吗?”
“说难过也还好,反正最后还是达成任务了,其它董事也没太苛责我。”
那就好。她稍稍感到宽慰,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是想报复这男人,推他进万丈深渊,却又怕他真的跌下去受苦,在悬崖边焦急地张望。
“老实说,我怀疑我们公司内部有间谍,把这次并购的情报出卖给那个程咬金。”深黝的眸光圈住她。
她心跳乍停。“是吗?”
“而且我想这切发展结果也在她预料之中。”他若有深意地微笑,似嘲讽,叉似噙着几分欣赏,身子又前进一步。她咬紧牙关,不许自己胆怯地后退。“那……柯副总裁查出来是谁出卖了贵公司吗?”
“我没去查。”
“为什么?”
“因为我很清楚谁是那个间谍,”帅脸俯下与她保持一个呼吸的距离。“不过很可惜,我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无法对她采取法律行动。”
“那还真是……遗憾。”她气息颤栗,不敢迎视他墨亮的眼潭,怕自己意外溺水。
“谁说的?”他轻声笑,手指轻佻地刮她脸颊。“一点也不遗憾。”
“为什么?”
“你想知道吗?”
“我是……有点兴趣。”
“因为那个人是我老婆。”他笑着宣布,在她还来不及从震惊中回神时,又稍稍侧头,呼息暧昧地搔弄她耳畔。“而且你相信吗?她现在还是。”
“你说什么?”简艺安骇然惊呼,顾不得是否会惹来注目,仓皇后退。“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还差一步,老婆。”他故作亲昵地唤她。
“我们虽然签了离婚协议书,但离婚登记手续却没有完成。”
“为什么?”她不敢置信。“我们明明一起去户政机关办理的啊!”
“你还记得在等工作人员办理的时候,你曾经去过洗手间吗?”
有吗?她惘然,想了想,才确定。“我是去了,那又怎样?”
“那时候我也不晓得怎么搞的,或许可以说福至心灵吧?忽然舍不得那么快就办完离婚手续,于是我就跟承办人员说,我后悔了,要再跟你好好商量,那人就把文件退还给我了。”
“可你那时候告诉我,手续都办好了啊!”
“我只是想,离婚毕竟是件大事,应该多慎重考虑,等考虑清楚了,再通知你来补办手续也不迟。”
哪有人这样玩的,简艺安几乎想出声哀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呢?”柯牧宇扬起恶意的笑,再次逼近她。“这都要感谢我亲爱的老婆,一下看见,一下看不见实在太戏剧化了,让我忍不住觉得这样的婚姻生活很好玩。”他倾下身,手指灵巧地嬉戏她小巧可爱的耳壳。
她被他逗得口干舌燥,脸红又心跳“你说……好玩?”
“对,好玩。”他更靠近她,脸颊几乎与她相贴。“所以艺安,关于你出卖公司情报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只要你留下来陪我玩……”
她哑然无言。
而扳回一城的他自是得意洋洋,挺直身躯,伸手拨了拨发缯,以一记意气风发的睥睨对她发表宣战公告—
真正的胜负,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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