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板着脸。
「是因为我刚才……」碰了-吗?
「不是的!」看出他脑中念头,她锐声打断他,「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朝他射去的两束眸光,满含-恼,「你为何要对我如此客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不喜欢我这样吗?」
「不喜欢!」她干脆响应,仍然抑不住满腔焦躁。
她是怎么了?这么狂躁不安的情绪,一点也不像她!她一向心如止水,没道理如此起伏啊!她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
「水月,-究竟怎么了?」
「我没事,我……」她倏地一顿,明眸圆睁,「你流血了!」
她瞪着他右手的上半截袖子,那儿,正缓缓渲染开一片红。
「哦,这个啊。」他漫不经心地顺着她视线瞧向自己右上臂,「一点小伤,不打紧。」
「为什么不早说?让我瞧瞧!」她急急走向他,解开他上衫,查看伤势。
伤口是一道长条形的伤口,宛如野兽的利爪抓过,虽然不深,但可能因为之前太过使劲,有些裂开了。
「可能是方才跌下来时被锐石给划伤了吧!」水月低喃,探怀取出手巾到洞外沾了些雪水回来,替他清洗伤口。
伤口清干净后,她又卸下腰间的衣带,细心替他包扎。
处理完毕后,她一直紧绷的容颜才稍稍放松,「好了,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他看着她恍若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一时情动,禁不住痴唤:「水月。」
「怎么?」
「……没事。」他别过头,不敢让她看见他的动摇,「我们恐怕得在这儿过夜了,-饿吗?」
「你呢?你饿吗?」她反问。
「我不饿。如果-饿的话,我想法子出去找点东西来吃。」说着,他转身就要出洞。
她忙扯住他衣袖,「你疯啦?这样的大雪天,你以为你出去能找到什么?」
「试试看,或许有呢。」
「不必了。」她摇头,「你就……就陪我留在这里吧,我一个人会怕。」她敛眸,故意装出害怕的模样。因为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打消他出去觅食的念头。
「-别怕,我就在这里陪。」他下意识地拍抚她的手安慰她,可不一会儿,又赶忙松开自己-矩的手。
连拍拍她的手,都怕她不高兴吗?她暗暗叹息,柔肠百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莫不是身子不舒服吧?」她低声问,看着他苍白的脸。
他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朗笑道:「放心吧,我身子健壮得很。」
「是吗?」她凝望他,伸手碰触他的额,「可是有些发热。」
「没事的。」他还逞强。
「坐下来吧!」
「嗄?」
「坐下来。」她柔声重复。
「哦。」他点头,呆呆地听命坐下。
她也跟着坐下,娇躯主动靠近他,偎入他怀里。
他身子一僵,「水月?」
「我有些冷。」
「嗄?」他愕然。她方才不是还说她不冷吗?
「抱着我。」她柔声命令。
他惶然,迟疑了半晌,总算展臂搂住她,只那双手,还微微发颤。
许久,两个人只是这样相互依偎着,一动也不动。
终于,火影打破了沉寂,「-记得吗?我们小时候也曾像今天这样躲在山洞里。」
「嗯。」水月点头。
那是他们瞒着大人们,偷偷溜去羽竹国的路途上,有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狼狈不堪的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座破庙躲雨。
那天,两人淋得衣衫尽湿,她甚至染上轻微风寒,在夜里发起烧来。
因为找不到足够的柴薪,半夜火堆灭了后,他只得将不停打颤的她搂入怀里,利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和。
「我总觉得……是我的错。」火影忽地哑声道。
「你的错?」她蹙眉,不明白他说些什么。
「如果我没带-到羽竹国,没让-在皇宫里看到那一幕,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
「是我害得-心冷,害-心碎。」低哑的嗓音里,蕴着浓浓自责。
莫非他这许多年来,一直以此责怪自己?她心口一揪,「不是这样的,火影,你……你一直对我很好。」
是的,他待她一直很好。或许会责骂她,或许老爱跟她斗嘴,或许总是用恶劣的口气同她说话,可她明白,他是关心着她的。
他真的关心她……
「我总是惹恼。」他苦笑,「不知为什么,我好像特别容易惹-生气。」
那是因为,从来没人像他对她那样说话。他总是嫌她太冷,嫌她像座无血无情的冰雕,他要她像个人,会哭、会笑、会生气的人。
所有人都期望她成为高高在上的护国巫女,只有他,要她像个人。
「其实你对我……真的很好。」她忽地眼眸发酸。
真的很好很好。他对她,也许太好了,好到她难以承受……
「-在哭吗?」他侧头,惊慌地看她泛红的眼眶。
她气息一颤,急忙别过头,「没有,只是被这柴烟熏了眼。」
「这木柴有湿气,烧起来呛人。」他柔声道,「-转过来,别正对着火堆。」
「嗯。」她侧过身子。
他下意识更揽紧她,「累了吧?睡吧。」他打了个呵欠。
累的人,是他吧?一整天顶着风雪前进,后来又因为意外,忙着救她安抚她,还受了伤,就算再强健的身子,也撑持不住了吧?
她心酸地微笑,「你先睡吧,我还不倦。」
「是吗?我可真倦了。」他又打了个呵欠。
「睡吧!」她轻声道,掩落墨睫,默默倾听他稳定的心音。
洞外风雪依然狂暴,可洞里劈啪燃烧的火堆,还有他宽厚的胸膛,却让她觉得好安全,好温暖。
她合着眼,静静靠着他。
「……水月?」不知过了多久,他困倦沙哑的嗓音忽然扬起。
「嗯?」
「风劲当真没喜欢过-?」
她睁开眼,水眸往他脸上一扫,惊愕地发现他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都临入睡了,还牵挂着这件事?又或者,这疑问已经困扰他心头许久了?
「他为何那么没眼光?」没等她回答,他径自喃喃低语,懊恼的语气似个不甘心的孩子。
为她不甘心吗?她一扯,又是苦涩,又是感动。
「-这么好,为何他不喜欢-?难道他……没有心吗?」
她苦笑。火影猜得不错,那个男人是没有心。
他很早以前便对她说过了,他不会爱上任何人,谁对他而言,都只是颗棋子而已。
包括云霓。
「他这么对-,我真想好好教训他……真想……」沉哑的嗓音,缓缓逸去。
终于睡着了。水月抬眸,怔怔凝睇着这拥抱着自己的男人。
他闭着眼,剑眉气闷地收拧,方唇也不赞同地抿着,似乎在梦里,也想着要如何替她从风劲身上讨回公道。
在梦里,也疼惜着她……
她喉头一紧,茫然迷惘间,胸臆逐渐漫开的柔情像根斩不断的细索,揪得她发疼。
两人就这么睡了一夜,隔天早上,雪霁天晴,天光从大氅的缝隙钻入,在洞壁上投下几道流动的光影。
火影首先从梦乡醒觉,感觉到怀里窝了个柔软的娇躯,身子不禁僵直。
垂下眼,视线落向胸前那张秀雅的容颜,心,怦怦地跳。
这不是作梦吧?这偎在他怀里的女人,真是水月吗?
墨黑的发,雪白的容颜,沁凉的--没错,这是水月。
她在他怀里,在他怀里!
未受伤的臂膀教她压得发麻,可他不敢妄动,怕吵醒了她。他甚至不敢呼吸,怕冰雕般剔透的她因此融化。
他只是僵在那儿,像尊石化的雕像,傻傻地望着怀中佳人。
他初次发现,原来她的眼睫那般浓密,那般卷翘,静静伏敛的时候看来好似收起羽翼的飞鸟。
而这只鸟,正在他怀里栖息。
他真愿能永远像这样拥着她,愿他的臂弯能永远成为她倦极时的归宿。
他缓缓低下头,更仔细瞧她,她秀致的眉宇、挺直的鼻、的唇--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机会像这样看着她,在他还能这么做的时候,他希望能将她的五官、她的形影、她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他要细细品味她,在她还停留在他身边的时候。
那么,当有一天她飞走了,他还能拥有对她的回忆。
他看着她,用眼慢慢地、温柔地过她身上每一寸,用心来记忆这一刻甜美的滋味……
弯弯的羽睫扬起,他气息一颤。
她要飞了?
他顿时六神无主,却勉强自己展露一个温和的微笑,「-醒啦,睡得好吗?」
「嗯。」她茫然颔首,片刻,神智才忽然惊醒,不安地扭动身子,退离他怀里。
原先暖透的胸窝瞬间一冷。
「你的伤还痛不痛?」她柔声问。
他摇头,这手臂的伤痛还及不上他心伤的万分之一。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烧还没退?」她关怀地。
「我没事,别担心。」他安慰她。
她静静望他,沉邃的美眸像在问他:真的吗?你没骗我?
「我没骗。」他淡淡微笑。
他真正骗她的,不是这件事。
他真正骗她的,是告诉她,他可以毫无条件地将她送回风劲身边。
他舍不得放开她,舍不得她走啊!
他猛然站起身,强笑道:「外头风雪应该停了,我出去瞧瞧。」
「火影。」她忽地唤他。
「嗯?」他回过头。
她看着他,水眸一下亮一下黯,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怎么了?」他温声问。
她懊恼地咬唇,像责怪自己没胆量,敛下眸,挣扎了好半晌。
「我……」她好不容易不定决心,洞外却传来阵阵叫唤。
「校尉大人、祭司大人,你们在哪里?」叫唤声由远至近,伴随着凌乱的马蹄声。
「有人在找我们。」
火影掀开拿来当帘幕的大氅,提剑走出洞外。
不远处,一个穿着千樱边卫军服的军官骑着马,领着一小队士兵四处察看,一瞥见火影,军官立即策马奔来。
「请问您是?」
「我是火影。」
「校尉大人!果然是您。」军官大喜,匆忙下马,「下官是临东边卫军骑兵统领,风成。」
风成?火影扬眉,是风氏的族人?
「因为两位大人昨日未能进城,风将军担心两位大人因为暴风雪在山区遇险,特命属下前来寻找。」风成毕恭毕敬地解释,「我们雪一停就出发了,找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找到您了。祭司大人呢?她没事吧?」
「我没事。」清冷的嗓音自洞口传来。
风成转过眼,视线触及水月森沉淡漠的神情,不禁一愣。
她看他的眼神,好冷,好锐利,恍若她已经猜着了什么,他惊疑不定,狼狈地咬牙。
「既然两位大人都平安无事,下官就安心了。」风成手一挥,命属下牵来两匹马。「马匹都备好了,请两位大人随我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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