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霜浓,轻寒剪剪,风已碎了满湖的月色。\\WWW.qВ⑤、c0M\
枯黄的芦苇摇曳着满湖的清冷,古修罗立在楼上,看着远处寒鸦悲啼,惊了一林的莺莺雁雁,再过几日,这些鸟儿也该南飞了,乔晨星会更觉寂寞了吧……
天际寥落,月渐渐西移,残菊的花影也支离破碎了,小楼已是清辉斑驳,夜已阑珊,该是人初睡了,乔晨星还未上来,古修罗却烦躁不安,取了晶莹剔透的玉壶,倚栏,举觞与月共酌。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邀云汉。”
喃喃低语着,原不是触景伤情恩怨缠绵儿女情长的人,只是最近也怪了,常常会莫名其妙的高兴一阵,又失落一阵,自己的心思是什么,竟也渐渐模糊了,永结无情游……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打算的。
可……总有些不甘……总有些寥落……和那古怪的小孩呆久了,自己竟也奇怪起来……
为了他对自己的反抗生气,更为了他轻易把自己送他的镯子送人而大为光火,为什么?这不是他!这不是平素被誉为‘玉面修罗’冷静自制过人的他。
他——到底怎么了?
乔晨星收拾完一切,走上楼来,就看到立在木楼上,倚着栏杆对月饮酒的古修罗,他便轻悄悄地上楼来,拿了件长袍给他披上。
“来!”古修罗却不理这些,拉起他的手,走进房间。
这是古修罗的书房,除了打扫卫生,乔晨星是不进来的。
房间很干净,一尘不染,紫檀木的书桌一角有一个羊脂玉的花瓶,瓶里还插着早晨乔晨星为他剪的黄菊,也不知这瓶里是什么水儿。
高高的书架,层层格格分得极清楚,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分得明明白白,下面还注着种类的名称,这都是乔晨星为他整理的,他原是大而化之的人,书看过就随便乱放,书房的小床也成了堆放之所,自乔晨星为他整理了之后,他倒找不到要读的书了,每每翻书,就要冲在楼下做清理工作的乔晨星喊:“快来快来!我的书不见了?”
书桌的旁边,有一个散发着优优光泽的案几,矮矮的,下面有个狐皮的坐垫,正好席地而坐。
案几是用来放琴的。
原来的那张琴不见了,换了一具新的。
“这是?”乔晨星不敢置信地看着案几上一具颇有古雅风韵的琴。
“你猜?”古修罗因为喝酒,眼睛异常的亮。
古代琴用丝为弦,最佳者呈半透明状,称为冰弦,乔晨星按弦移指拨了两拨,音色古朴典雅,富有韵味,琴首有一个雕花的字:‘雷’。
乔晨星笑起来:“汉时造琴以四川雷氏家族及四川郭亮、江南张越为一代名家,而雷氏家族中以雷威的制琴技术最高,他每制一琴必在琴首刻上自己的姓氏,一生制琴不多,有时多年才成一琴,而尤其以‘九霄环佩’、‘海月清辉’、‘太古遗音’、‘雪夜冰’、‘优涧泉’五琴为最佳,此琴冰清玉洁,又是冰弦,必是‘雪夜冰’。”
“我就知道你是行家。”古修罗开心的笑起来,爽朗朗的笑声震得小楼颤悠悠的,“知你平时最爱弹琴,便特意吩咐手下留意一下古琴,今天就送来了这个。”
乔晨星深深地看他一跟,欲语还休。
“怎么?不满意?”古修罗诧异地看着他清冷的面容,平素他也是清冷冷的不错,可今夜犹为不同。
“岂敢!爷特意寻了这古琴,晨星已喜不自胜,怎会不满意。”
“那就好,今夜月朗星稀,正适合弹琴,你为我抚上一曲吧。”
“是,爷稍等。”抚琴之前,是要沐浴熏香的。
沐浴熏香之后,把胸口正对着五征,静心端坐,琴面张弦七根,一边有十三征,左手按弦,右手拔弹,即发清优之音,轻吟慢挑,恬淡优雅的乐音便随风远播,荡心胸,涤肺腑,是由笛曲改编而来,表现了梅花洁白,傲雪凌霜的高尚晶性的琴曲(梅花三弄)。
“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花,宜其有凌霜音韵也。”酌一口醇酒,就着天籁之音,薄醉,古修罗悠悠然欲仙。
纤纤十指抚琴,似香花优优,似流水潺潺,时伴浅吟轻唱,也听得落絮摇情晚风唱和,此时此刻,天上人间。
忽悠琴弦一紧,声调悲亢起来,把古修罗的几分薄醉也惊醒了。
清澄澄的乐音竟化为了怒涛滚滚般不可遏制的悲愤,绞肠滴血般痛苦的诘问,诅天地咒神只,雄浑不羁的气魄以及用整个灵魂吐诉出来的绝叫,震撼人心的词句,原是出自著名的(胡笳十八拍)。
全曲共十八段,运用宫、征、羽三种调式,凄切哀婉的声音直直的透入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听得见花落的声音,芦苇如雪,月影清辉中人影俱碎。
十八段,一气呵成,古修罗就那么惊心裂魄地听着,不敢有丝毫的侵扰,抚琴犹如练功,极易走火入魔,轻则伤身,重则丧命。
这词,这曲,这人,这音……天上人间顷刻间就成了碧落黄泉。
一声撕云裂帛,琴音嘎然而止,脸色一白,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全数撒在琴弦上。
送一杯清茶给他,轻轻为他捶着背,抚着胸口,然后为他度几口真气:“你这是何苦!”
“没、没什么。”轻轻摇头,依偎在温暖如春的怀抱里,就想这样到地老天荒,仇也罢,恨也罢,怨也罢,苦也罢,不管不问不想不理……就这样,让这一刻成为天荒地老……
抱他到已整理好下面铺着狐皮褥子的小床上:“可曾记得你说过的话?”
“什么?”
“治大国,若烹小鲜。”
“我哪说得出这般高妙的话,是老子的么!”
“呵呵……老子的,可听你说出来才有韵味。”
“真是!”乔晨星噘起了嘴巴,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到底谁是三十多岁,谁才十六岁,这个比他高大许多,魁梧许多的男人,有时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再羞人的话也说的从容自若。
“可我记得你后面的话啊,‘临大难,如与君玩’。”
“一时书生意气而已。”
“那就要永远有这种意气。”
“我可担得起?”
“是男子汉就担得起。”
“爷……”
“我这许多年,建立了一个‘恶魔谷’,也算是治理一个小小的国度,‘治大国,若烹小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貌似举重若轻,实则举轻若重,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个位置,每一个过程,都要思量了再思量,人走江湖,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没顶之灾,幸运的是结交了几个生死兄弟,虽非手足胜似手足。
可兄弟只能是兄弟,一些生活琐事,谁来管?谁来理?虽然有爇茶熟饭伺候着,茶饭过后,孤冷月夜,又有何人相伴寂寞?三伏酷暑不会有人为你摇扇,三九寒冬也不会有人为你暖一个爇炕头,就是郁闷难耐了,也只有酒,也只有哗哗的流水,和这永无止境的黑夜……”
“可是……”
“什么?”
“可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才是理想的境界啊,这些体贴之事,原本就是属于女孩家才能做周到的……”
“你呀……”拍拍他的头,“那和要一个小丫环有什么区别?”
“这……”
“还这个什么!”
“两个男人相处总是不妥的……”
古修罗霍然就站起身,眸子冷冽如万年寒冰:“你也如那些俗物一样吗?你也是这样想这样看吗?我——我又是为了什么!”
脚起,琴落,碎了。
乔晨星闭上眼,一股爇血逆涌:“我就是不识好歹的人,也绝不是对你摇尾求欢的人,更不会看你的脸色行事,你要恼你要气,我也没话说,反正这日子过得也憋屈,倒不如把我丢弃不顾来得爽快。”
“说来说去一句话,你就是不愿意跟我,是也不是?”
“是!”
“好!好!好!”
风一动,眼前一花,人便失去了踪影。
月华如水,一室的清辉,抱起地上的琴,乔晨星微微一笑,笑冷了秋月清辉,天地如此空寂,寻依约的韵音,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
怪谁?无论怪谁,也只剩这具断弦的琴……
★★★
“梆梆梆”,外面传来打更声。
已经三更天了。
乔晨星放下手中的书,望着宙外在黑影中摇曳不定的花草出神。从一更天到现在,书仍停在最初一页上,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古修罗还没回来。
从那夜断琴离去后,他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平常他都是忙完一天的工作后,便迳自回‘玄同园’与乔晨星共进晚餐,饭后,听听乔晨星为他抚琴一曲,或聊聊共同感兴趣的诗词歌赋,约三更天时分,他便强拉乔晨星共同洗个鸳鸯浴,激情缠绵后,拥着乔晨星一起入眠,一夜就算结束了。
可是接连三夜没回来了,以往有要事耽搁时,他会派人先通知乔晨星一声,让他不必等,先行吃饭,这几天也没人来传信,往日经常来的方无隅、方若愚兄弟也不见了踪影,此中缘由,不想也知。
他是厌了自己,他原是心高气傲的人,难得吐露心声,偏偏自己……
一这么想,乔晨星原本无情无绪的心更烦乱了,他不知自己怎么会这样,应该恨他的,可是……
一切都是习惯惹的祸。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他的声音,习惯了他的体温,习惯就成了他的捆仙绳,把他梆得紧絮的,越是挣扎捆得越紧,紧到让他难以呼吸。
而他和古修罗之间微妙的嗳昧更是让他在习惯中渐渐沉沦,是的——沉沦,就是这个词。虽然他们就像站在天平两端,彼此之间的争执总是此起彼伏,可那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在无形中滋生的莫名情愫平息了两个极端的人。
那情愫是什么?
乔晨星心惊,不敢想,也不愿想。
他从屋内走出来,想借秋夜寒风冷静一下心情,恰巧门开了,古修罗身形不稳的走进来。
“爷!”乔晨星急忙迎上去,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喝酒了?好像还喝醉……乔晨星不由皱了下眉,他知道古修罗的酒量很大,轻易不会喝醉的,今晚为什么……
他扶住踉踉跄跄的古修罗,结果另一种胭脂花粉味又刺的他心一紧,古修罗平常只有一种沐浴用皂角的清爽味道,这胭脂……
直立如松坐如钟的男人,醉了酒也是东倒西歪的,脚步蹒跚地走进来,也不要乔晨星搀扶,晃荡着歪到床上。
已经没了月亮,只有几颗疏星凌乱地点缀着深遽的天幕,夜正悄悄,夜正寂寥。
倒了杯浓茶,想为他解酒,饶是功力非凡的人又怎样呢?醉了依然紧锁双眉,身体内的毒性发作时依然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想起他每月必经历一次的非人折磨,乔晨星便觉得整颗心都纠结起来。
“爷,喝点茶再睡吧。”
“哼……”无意识的申吟着,未睁开眼。
“您喝醉了,这样睡着明天会很难过的。”
“醉了……不好……吗……一醉解千愁……”
“爷……不是的,举杯浇愁愁更愁。”
“哼哼……”
他又没了声音。
乔晨星坐在床沿边看着他,剑眉紧锁,眉心里的‘川’字竟像刻进去了一般,究竟什么样的烦恼让他困苦如斯?那眉梢眼角散发出来的孤独抑郁,让乔晨星心中万千滋味齐涌上来,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威武男子,却又怎会如此萧索?
拿了一个苹果削着,记得他以前说过,酒醉了吃点水果最好,一点点地削着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刺激他,为什么要故意惹他生气……
“啊!”一阵刺痛,低头看,左手中指被切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汨汨向外
随便找了条纱布缠上,继续削皮。
似乎觉得爇了,衣衫被古修罗撕裂,雄壮光滑的胸脯,在灯光下发出了古铜色的光彩,一上一下的起伏着,乔晨星的心一颤,急忙扯了锦被想为他覆盖上,一探身,身子便被一双健壮的臂膀抱祝
“爷……”
“为什么……为什么……”古修罗喃喃低语着,睁开了眼却眯着,迷惘的眸子渐渐成了燃烧的火,那种炽爇就要把乔晨星心底的冰冷熔化了,还未等他说什么,一双灼爇的唇就压了上来,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古修罗疯狂地吻着他。
多么甜美的味道!
就像初见时他说的,如那曼佗罗一样,极美的东西都是带毒的,一沉浸进去就再也不能自拔……
滚烫的唇在乔晨星苍白如纸的唇瓣上吸吮寒咬,烈酒的辛辣与沉香—并度到了他的体内,片刻间唇瓣就如染了胭脂,成了殷红殷红的,醒目的**颜色……
霸道的舌轻易就挑开了他的唇,长驱宜入,深入禁区,一抹犹如闪电的痉挛袭过全身……
嗯……乔晨星发出难耐的申吟。
那熟悉的诱惑涤荡了所有的理智,乔晨星忍不住也回应着,身子也变得滚烫起来,猛然间古修罗推开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是你?”
怎么是我?
本不该是我。
原来他想的并不是我!
“滚开!”古修罗猛的一挥,身材织瘦的乔晨星轻易被甩在地上,“滚!不要再靠近我!”
古修罗怒吼着。
他终于厌烦自己了!
乔晨星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是的,爷!”他静静的答,然后强忍肢体的疼痛走到外室属于他的小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古修罗跟着出来,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冷冷看着他。
左一件,右一件,原来古修罗为他做了这么多衣服碍…哦!这不是他的东西,自己不是空空而来吗?那就空空而去吧!
乔晨星放下衣物转身朝外走,在门口处被古修罗一把抓住:“哪去?”
“滚。”乔晨星静静的答,那张美丽的脸看不出一点波动,“还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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