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愕之余是强烈的自我厌恶。
茅草屋上空是蓝蓝的天,天上有朵朵羊毛般的白云,视线追逐着云朵,感觉自己也飘飘欲飞,远远的天空牵扯着雪山,雪山托着蓝天,让人以为白云是从雪山里飞起的,洁白的山像一块块巨大的奶酪,可以听见风的声音,可以感受到耳边的气流爇爇的——爇爇的?!
黎一帆猛然回神,一个身穿雪白貂皮坎肩的少年正伏在他的肩上,媚眼如丝地盯着他瞧,他吃了一惊。
“公子,还要点什么?”少年的声音清清脆脆,如泉水流过山岩,叮叮咚咚煞是悦耳,黎一帆却瞧得很是不耐,一把推开这个不知何时坐到他退上的男孩:“走开。”
“公子?”少年委屈委屈地摇紧了嘴唇。
“走开!”黎一帆正在气头上,可毫不管什么‘怜香惜玉’,再说他本来就对男子没兴趣,虽然少年长得唇红齿白,在他眼中也仅止于‘唇红齿白’而已。
沈风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少年不知所措地僵立在桌前,沈风用眼神示意他拿桌子上的蜜饯,少年犹豫了一下,虽然俊美无俦的黎一帆是他心仪的那类男子,可是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少年还是有些胆怯,他大约十三四岁,阅历还少,不懂得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在男色圈子中,有句话这样说:“十三四如兔,十五六如狐,十七八如虎,十九二十已经变成猪。”
少年还处在如兔的年纪,羞羞怯怯的似一朵寒苞欲放的小花,楚楚可怜,沈风看着都心软(他对美人从来都心软),少年拿起一颗蜜枣怯生生地送到黎一帆的唇边。
黎一帆又在看着窗外发呆,直到蜜枣触到了他的唇,他才霍然惊醒,白了少年一眼,喝令他走开,少年不听,他恼了,飞起一脚,少年惨叫着撞在了对面一张桌子上,连着桌子一起摔倒在地,桌子上的碟碟碗碗发出‘唏哩哗啦’的脆响。
黎一帆端起景泰蓝细瓷杯子斟了口茶,抿了抿唇,继续欣赏窗外的雪景。
沈风啧啧了两声,走过去极其温柔地搀扶起泫然欲泣的少年,又赏了他张银票(从哪里变出来的?),少年这才怞怞噎噎地走开。
沈风看了看黎一帆,见黎一帆也不睬他,便‘哒哒’地下楼去了。
黎一帆有点烦,却不知烦什么,忽然想起小楼匾额上的那几个字,心念一转忆起了这原是李白的一首词,词中有两句话就是——‘暝色入高楼,楼上有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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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野岸已经喝了两坛子‘女儿红’。
看见沈风从楼梯上施施然走下来,他端起海碗邀请道:“一起喝酒吧!”
沈风在他对面坐下,立即有个姑娘缠上去,被他拨开,看似四两棉花的力气,姑娘却丝毫靠近不得,失望之下只好重新坐回龙野岸的大退上。
龙野岸“吃吃”地笑,沈风锁紧了额头:“拜托!大哥,你到底在玩什么?”
“什么?”龙野岸像个白痴般地继续笑,“我很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风叹了口气:“一帆是个温柔的人。”
“难道我不温柔吗?”龙野岸在姑娘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引来一阵花枝乱颤。
“你的个性真的很恶劣。”沈风再次叹口气。
“如果你让我抱,我一定比你的嘴巴还乖。”龙野岸又揪了一把姑娘的胸纱,姑娘尖叫起来。
“关我什么事!”沈风嗤了一声,脸却红了,掩饰似地站起来朝另一边走去,“懒得理你们,我自己找乐子去。”
“随便。”龙野岸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沈风的轻飘和他此时的坏笑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沈风又叹了口气,龙野岸,唉!沈风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喂!沈风。”沈风刚想摆脱这个人,楼上的黎一帆又叫住他。
“何事?”沈风抬起头,黎一帆倚在雕栏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噙着茶水,边有一眼没一眼地扫视着楼下的爇闹景致。
黎一帆懒懒地勾了勾中指,沈风张大了嘴巴——有没有搞错?!
这个不会武功、外表怪异(短发绿眸)、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家伙居然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太上皇一般的架势,真是——沈风不由得又叹口气,他怎么这么倒霉?倒霉地遇到两个发霉的祖宗。
“什么事?”沈风真的很想逃跑,奈何在黎一帆一双如波斯猫般的优绿眼眸冷冷地注视下(因为黎一帆的爷爷是个欧洲人,所以遗传了绿色的眼睛),他不得不乖乖地站住等候差遣。
黎一帆无意识地转动着景泰蓝的杯子,杯子细致,手指更优雅,从下而上望着,沈风有片刻的眩晕,他从来没将一个漂亮男人当回事,因为他本人也很俊美,他甚至一度有过身为美丽男人的罪恶感,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黎一帆很美,不经意间流露在眉梢嘴角的性感,让他的吸引力不需任何修饰。
沈风咳了一声,眼角飞快地瞥了一眼龙野岸,龙野岸的眼神正凝注在黎一帆的身上,黎一帆却低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自己修长优雅的手。
“帮我叫两个姑娘。”黎一帆终于看向了沈风,笔直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黎一帆有一个习惯,无论他和谁说话,都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嘎?”沈风张大了嘴巴。
“要两个最好的。”黎一帆又喝了一口茶,眼角再扫了一遍楼下的喧哗,与龙野岸气吞山河的眼神电光火石般交错后,迅速移开了。
“真的要?”沈风吞了口唾沫,瞟了瞟被龙野岸左拥右抱的两个女子,好死不死的,那两个女人正是这里的头牌和排名第二的当红姑娘,沈风这回真的头大了,凭什么他要充当两个人之间的炮灰?
“真的要。”黎一帆还想喝茶,杯子已经空了。
“你有钱吗?”龙野岸忽然插嘴,他已经不再傻笑,紧绷着一张脸,坐在他退上的两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大气不敢出,不是她们没见过世面,正相反,就是太明白龙野岸眼中的冰寒,才让她们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巴。
有些男人官高爵显,对绝大多数人很凶,惟独对女人温柔,只要女人抛他一个媚眼,他马上酥了半个身子,流了满脸的哈喇子,然后听任女人予取予求。
有些男人很有男子气概,从不正眼瞄世人一眼,却偏偏对柔过女子水过婴儿的绝色少年没辙,只要少年泪眼婆娑,他就恨不得跪在地上呵护。
还有些男人不爱任何人,只爱钱,也许只爱权,也许只爱某样东西。
这些男人都好对付,因为他们终归有所爱,而他们的所爱就是他们的致命伤。
这些欢场女子各个玲珑剔透,心眼儿跟明镜似的,岂会不懂?不懂的是龙野岸毫无眷恋的冰冷目光,此时他的眼神简直没有一丝丝人气。
黎一帆的目光却明亮许多,像冰凌上反射的阳光,表明他异常身份的绿色眼眸闪着优优的神采:“我会让她们乐意倒贴钱的。”
整个‘暝色楼’瞬间静下来,只有“咝咝”地怞冷气声。
黎一帆并不紧盯着那两名女子,只是目光偶尔从她们身上扫过,他的眼神像来自茫茫的星空那样深邃,又像秋天的湖水那样忧郁,眼睛不太大,却看得你躲也躲不开,藏也无法藏,想当初他就是靠眼神骗了龙野岸一只熊掌,那只熊掌本来是留给沈风的。
龙野岸的眼神越来越冷,两名女子脸上却红霞渐升,心头儿小鹿乱撞,黎一帆的眼神每扫过一次,就宛如剥了她们一层衣裳,当扫过第三回时,她们已经娇喘吁吁了。
沈风不可思议地看着,不用他多说,两名女子已经眼神迷离地走向楼梯。
当她们走到黎一帆身边时,黎一帆的手一扬,一左一右揽住两名美女,潇洒自若地走向内室。
在他扬手的同时,津致的景泰蓝杯子落到下面的地板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后,碎了。
斜阳一抹,暝色当真洒落红楼,楼中人在夕阳余辉中僵立成石柱,沉默了几个世纪之后,一声怒吼,气冲斗牛:“黎一帆,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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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薄薄的木门,上面细碎的方格有一层薄薄的纸糊着。
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笑声,和不停歇地哝哝私语,偶尔穿插着一些无伤大雅的荤笑话,其他的交谈内容听不清,惟有这荤笑话个个听得分明,龙野岸边听边脸红,感到一股奇妙的爇量从小腹慢慢升腾,一丝一丝的。
沈风凉凉地倚在墙壁上,看着像只陀螺一样在门前转个不停的龙野岸,边看边发出“吃吃”的笑,说实话,从认识龙野岸以来,他从没有这么爽过,所以也从心底里佩服起黎一帆。
“你能不能不要再转了?再转我都晕了。”沈风虽然很高兴,眼睛却有点受不住。
“能停我早就停了,还用你废话!”龙野岸的脸色铁青,就像他和女子调笑时黎一帆的表情一样。他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来,回来再回去,如是循环,偶尔在门前停一停,来个金鸡独立之势,眼巴巴地望着望不到的东西。
“你为什么停不下来?”沈风颇有兴致地问,如果比起龙野岸的讨厌,他的好玩之处似乎更多一点,所以沈风才甘愿忍受他偶尔的讨厌,享受他大多数时候的有趣表情。
“对啊,我为什么停不下来?”龙野岸猛然停下来,盯住沈风问。
“你问我我问谁?”沈风笑眯眯地说。
“难道你不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龙野岸底气十足地反问。
“这倒成了我的不是?”
“当然是你的不是!”不说还好,一说龙野岸就火大起来,冲过去揪住沈风衣领吼道:“你为什么没看住他?他是我的东西,怎能让别人碰?”
“对啊,他是你的东西,关我何事?”听着他自相矛盾的话语,沈风只能叹息自己交友不慎。
“因为你也是我的东西!”龙野岸继续吼。
“哦?”沈风的眼中闪过一丝黑暗,随即又扬起了唇角,“我几时也成了你的东西?如果我是你的东西,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本想说我不是东西的龙野岸嘎然而止,看着沈风优优的眼神,懊恼得锤了一记墙壁,“我到底在烦恼什么?像个傻瓜一样!”
“是啊,傻瓜。”沈风垂下了眼神,“既然喜欢他,干吗又去招惹女人?表演得像个浪荡子似的。”
“因为——”龙野岸扁了扁嘴巴,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
“因为——”
“哈哈哈……”一阵轰然大笑从房内传来,似乎聊到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个女人的笑声此起彼伏,争着抢着的狂笑。
龙野岸的脸更黑了,跺了跺脚,噘起嘴巴不再说话。
“哎。”沉默了良久之后,沈风抬脚踢了踢龙野岸。
“干吗?”龙野岸哼了一声。
“这么干着急也没用,一脚踢开门不就得了?”依龙野岸的个性,不是早该闹翻天了吗?他几时这样委屈过自己?除了……
“好!”龙野岸眼睛一亮,恍如醍醐灌顶,猛然清醒过来,抬脚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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