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吗?」瞇起眼,他陷入深思。
她摇头。
鬼怒堂也不啰唆,搂着纤柔女肩走出办公室,手一扬,密实的气窗由内而外打开,一面差点砸到头的招牌飘呀飘,斜了六十度角。
「…大大土…」呃?没念错呀!为何身后一阵窃笑?
「妳不认识字吗?哪来的大大土。」
还笑,牙嫌太多是不是?
冷瞪一眼自家员工的鬼怒堂扬手一挥,把缺字的招牌补上,掉漆的重新上漆,脱色的描绘色彩,五个猖狂大字鲜明可见。
老大侦探社。
好个嚣张的社名,大刺剌地挂在大门口,招牌以金色为底,框着红边的方正黑字上还放了颗骷髅头及插上一把弯刀,根本不怕真正的黑道上门寻秽气。
说是侦探社,其实和万能服务公司没两样,除了不充当随扈、保镖外,几乎什么都接,琳琅满目的服务项目叫人看了眼花撩乱。
总之,能赚钱的工作,很少听到一声:不。
不过他们的收费高得离谱,不是一般中等家庭支付得起,通常是大企业家、高官和阔太太才会委托他们办事,一出手就是百万起跳,酬金最高曾达上亿。只是,有一点冬妮娅始终想不通,外表看起来破破斓烂,像灾难片中的废墟,里头也一样杂乱不堪的侦探社,怎会有人找上门,还心甘情愿地捧上大钞,低声下气的千求万谢?
「我们走的是颓废风。」啃着凤爪的金子不厌其烦的解释。
是真正的凤爪而非鸡爪,取自双头凤的爪子,卤制过后别有一番风味。
「颓废风?」是堕落吧?她没看过谁主动整理环境,打扫里外,虽然对他们而言这只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乱中有序,乱中追求被垃圾包围的存在感,我们在混乱中找寻平衡之道。」
金子说得头头是道,像打翻调色盘似的彩色头发一甩,片片「雪花」四处飞落。
「呃!金子姊姊,妳多久没洗头了?」那只小小灰褐色的,在她头皮爬行的,不是虫吧…
她摇摇手,表示记不得了。「本来我要求老大在天花板吊一具腐斓的尸体,肚子饿时还能捉只蛆烤一烤当零食,可是他很无情地给了我一把刀,叫我自个剖胸切腹往上面吊。」真是的,没有一点腐臭味难以提升工作效率啊,她多怀念死人味道,沁着尸血的棺材是她的最爱,飘着虫尸的百虫汤是女巫。可惜老大太严厉,严格禁止员工在人类世界做出骇人举动,他们也只好收敛邪恶本性,学着融入人群。
「金子,别吓她,没瞧见咱们的娃娃脸都白了?」二十七岁的光从旁走过,好心提醒。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他们怪异的行径,巫师视同平常的事,在人类眼中可是惊世骇俗,会害怕才是正常。
「哪白了,米儿天生皮肤白细,哪那么容易就吓着,你太大惊小怪了。」人要吃饭、喝水,怎不见他们噎死、呛死?
「好呀,妳就别当一回事,万一米儿妹妹半夜作恶梦,妳想老大会先拧下谁的脑袋榨汁?」而他一点也不同情她。
自作自受。
「呃!这…」爱开玩笑的金子忽地缩脖,面露惊惧。「米…米儿,妳没被吓到是不是?」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大一人,他一翻起脸,大巫小巫都得逃。
很想说没有的冬妮娅捂住干呕的嘴,虚弱的笑。「还好,我的适应能力很强。」
离她十八岁还有将近六个月的时间,鬼怒堂不可能放下侦探社的事务不闻不问,既要保护她,自然是「随身携带」最安全,所以冬妮娅也同进同出的跟着他上班。
名义上是打杂小妹,可实际上没人敢叫她做事,大家疼她都来不及,哪舍得美玉受损,赏心悦目的白玉娃娃是用来欣赏的,岂能糟蹋。
更何况她是老大罩的,连三餐都由他亲自打理,谁敢向天借胆,真把她当小妹使用?嫌命太长倒可以试一试。因此此时的鬼怒堂在私人办公室处理公事,嫌闷的冬妮娅则到外头和大伙儿闲聊,她在尝试当个普通人,交交朋友。
「你看吧!庸人自扰,米儿根本没问题,就你一个穷操心。」大而化之的金子较粗枝大叶,不若光的心细如发,有傻大姊的特质。
「妳是牛吗?听不出她只说适应能力很强,可没提未受惊吓?妳死定了。」哈!他乐于见到她被五马分尸。
心头一惊,她又猛抽口气。「米儿,金子大姊对妳好不好―」
「很好呀!」冬妮娅低眉垂视被握住的手。透过两人的肢体碰触,她看到两颗心,一颗是本心,一颗是关心,以及金子的过往画面。
原来她也和人类谈过恋爱,但是因为太害怕对方察觉她是女巫而放手,选择待在有他的世界,默默守护。
谁说女巫全是邪恶的?她们也有爱人的心,甘于牺牲,尽管不被了解,坚定的心意却始终如一,为爱而爱,不掺杂质。
「所以妳一定不会出卖我,向老大告状对不对?」她的存活全捏在她小手上了。
「我…」
冬妮娅才欲启唇,一旁凑热闹的巫巫又赶来落井下石。「妳傻了呀!老大是何等人物,不用开口就知道是谁造孽,不然老大早换妳来当了。」他没看过剁成肉酱的人肉,真想开开眼界。「你…你们…你们这些天杀的巫崽子,存心逼死我好占位呀!」吓死她有什么奖赏好领?
「谁希罕。」
「没兴趣。」
光和巫巫凉凉一瞟,做出意兴阑珊的表情。气死她纯粹图个开心而已。
看着他们轻松自在的嬉笑怒骂,冬妮娅心里羡慕不已。
要相处多少年才能有这样的默契?看似互相陷害又彼此关怀,这种能拿来攻击而不伤和气的情谊她何时能拥有?
「金子姊姊,我不会作恶梦。」事实上,她鲜少作梦,只有预知。
以前还不懂控制时,每到夜里一阖上眼,无数画面便如洞游的鲑鱼,争相推挤地侵入她梦中,一幕幕尚未发生的事件径自呈现。
那一段时间她痛苦极了,几乎无法入睡,只有奶奶抱着她时,梦境才会消失。后来她才明白,原来是奶奶吸收了加诸在她身上的恶梦,以孱弱的身躯力抗源源不绝的异能,她才能睡得安稳,了无干扰。不过也因为这因素,***身体越来越差,老化的速度加快,在教会她抑制体
内的力量前便撒手人寰,留下她孤零零一人。
「哎呀!真乖,姊姊疼妳,来吃颗糖吧!」金子从口袋一掏,一根比人头还大的棒棒糖就在手上。
「呃…不、不用了…」天呀!好巨大,她怎么塞进巴掌大的口袋?
「金子姊姊,你们一共有几人在侦探社工作?」
她算过人数,还多出几个座位、桌上的凌乱摆设似乎有主的。
怕被强逼接下恐怖糖果,冬妮娅赶紧转移话题。
「喔!就妳看到的这几个,还有去外地出任务的艾莉和春天…」她似想到什么,忽地压低声量,两眼不时向四周打转,怕被某些人听见。
「艾莉的个性是冷了些,有时会莫名的歇斯底里,发泄过就没事了,她还满好相处,只要在她发作时离她远一点就不会受伤。」
「可是一提到春天呀!」她表情一垮,似有千言万语。「米儿,不是姊姊我要吓妳,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她是人前人后两张脸,标准的双面人。」
「妳忘了提,她是只毒蝎子。」光在一旁提醒,就怕她疏忽了。
「去去去―这里没你的事,少插嘴。」金子一把推开他,继续未完的话题。
「提防她,米儿,她是我们侦探社中唯一对老大仍不肯放手的人,他们曾经非、常、亲、密。」她含蓄地暗示。
「金子,干么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污染她纯净心灵。」光赶忙捂住冬妮娅耳朵,不让她听到不堪的秽言秽语。
「哎呀!你不懂,不说清楚她肯定会遭到暗算,我保护她的方式是把所有的一切全摊开来,她才会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桶一刀。」天真的女孩容易吃亏。
金子和春天素无过节,也算谈得来,因为没有任何三角情爱纠葛在内,当同事还能相安无事,只是不到交心的地步。
可像光就倒霉了,不知接到多少支暗箭,虽然是无形箭矢,可杀伤力惊人,因此搞砸了好几件老大交付的任务,差点被扫地出门。
「谁被桶一刀?」低沉的男音蓦然插话。「当然是米儿喽!她太单纯了,哪能和人家比?像那一天我不小心打开门,看到春天上半身全裸地跨骑在老大身上,她居然瞪了我一眼,腰杆子仍不停前后摆动,好像我打搅了她的好事…」
事隔一天,她的桌子就被划花了,有人摆了一朵沾血的玫瑰。
当然没人出面承认是自己所为,但是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多言?一点小把戏不需要撕破脸,施法一抹便全无踪迹。
「妳话太多了。」
没发觉光和巫巫已悄悄退开,逮到机会的金子仍有一堆八卦要吐。
「哪有多呀!春天和老大在一起的事谁不知道,哪需要遮遮掩掩,她私底下还得意的说我总有一天要喊她大嫂呢!」那一天她真吓得恶梦连连,连服三株镇惊草。
镇惊草,巫界一种安神怯惊的魔草,通常服用半株便见效。
「不会有那么一天。」冷硬的声音阴且沉,一股浊热气息喷在脸上,彷佛来自地底深处。
「你哪晓得…」寒毛竖起的金子挥手一赶,蓦然碰到一具男人的身体,头一抬,她骤地血色全失,惨白了一张脸。
「啊!…老大…」完了,难有全尸。
「金子,想怎么死―」(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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