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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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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僵硬的手指轻触着及肩的发,若再使用一次移形法逃离这里,她的法力将会全数用尽。

    届时,除了这一身因为绝艳而带来的丑恶之身,她将成为一无所有之人。

    睁着无神的双眼,一道无力的声音朗诵起咒语…

    黑啸天向前跨走一步,大掌轻触门扉上的“囍”字,冷唇边的笑意是温和的。

    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是微颤的,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肌肉底下的血液是如何沸腾着。

    盼着、等着十多年,他从小呵护在手中的芙蓉即将成为他的妻哪!

    他是多么想知道当他的手掌真实地拥住她时,她仰望的小脸会是多么。

    这样简单的婚礼是委屈他心目中的珍宝了,但允许了芙蓉的四对夫妇朋友一同站在红烛前观看他们拜堂,也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

    他的芙蓉着上新嫁娘红裳的喜嗔羞赧,该是只有他能瞧见的!

    黑啸天的美丽红瞳往门扇一扫,大门缓缓地打开。

    桌几上的一对龙凤大红烛映出一屋子喜气与一室的寂然,除了烛火燃烧时的吱剥声,这里安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呢?

    黑啸天向前一跨,脸色铁青地瞪着空荡荡的床杨,红鸾被上没有她的身影!

    那刺绣精美的红盖头被无情地抛弃在圆桌之上!

    他胸口一恸,怒眼一扫,屋内所有的家具摆设全都凌空而飞起--

    没有她!

    桌下、橱里、屏风之后,任何可以藏匿她的地方全都被掀开来,细碎家用晶掉落一地…

    他,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大掌一挥,所有的家具全都在轰然巨响之后落回原地。

    下知何时泌出的汗湿了他的身后衣衫,红蟒袍染了水气,那阴暗的红看来竟像诅咒人的黑血。

    芙蓉不可能消失!

    他眯起鹰隼般的利眼,全身罩在一层寒意之间。

    唉在两天前施法耗尽全身气力的她,应该!绝对!没有法子遁身逃离这个地方!

    除非--

    她宁可舍尽全身最后的一点法力也要逃走!

    黑啸天听见自己的牙关在极度忿怒时所发出的咬磨声,他听见自己胸口上怒气翻腾的粗重呼息声,他甚至听见自己体内悲痛血液所发出的哀鸣声。

    多么破釜沉舟的决心哪!

    “为什么?!”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嘶吼狂喊,数不清的怒啸在屋内不断回响着。

    陡然扯去头上甫束起不久的发髻,满肩的乌发强调了他阴柔五官上的焚恨之火。

    他走近红色床杨,拾起那丝她遗留下的发--

    巫咸族的发长代表了法力,而这寸发丝代表了她曾经长及腰臀的乌丝,而今只成了勉强及耳的长度!

    她舍去了所有法力,成了一名只脑瓶着符咒镇压三流鬼物的寻常巫女--只为了逃离他!

    “芙蓉,我负过你吗?为什么这么待我!”

    火红的一双利眼进出红亮,被他的目光所扫到的东西全都灰飞湮灭在火苗之间。

    绿竹屋顿时燃成火窟…

    那火,烧尽了屋内所能焚烧的一切,却沾不上他的衣角半分。

    熊熊火光之间,他眼中的恨比杀人的火焰更加惊人!

    他头颈间用法力所禁锢住的魔发,在一次眨眼间霍然变长--变长--变长那黑瀑般的发曳了一地,却仍无止尽地蔓延着…

    他是巫魔,巫咸国法力最惊人的男子!

    “聪慧如你,怎么会不知道爱有多深,那恨就更是加倍地沉?”

    他的唇办末掀半分,但那警告的话语却毫无疑问地会落入白芙蓉一人的耳中,不论她逃得有多远。

    “你从没有给过我一个理由,说明你一再遁逃是为何因。而今你竟连逃离我的法力都已全数用尽,你还能如何逃?你太傻了,芙蓉,你不该把一株毫无自保能力的牡丹放入烈焰之间!我怎么会放了你?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妻!”

    没人知道黑啸天在这些话语中用了多大的怒气--

    除了逃至它方,却被他的啸吼震耳至昏厥的白芙蓉…

    “…连逃离我的法力都已全数用尽,你还能如何逃?你太傻了,芙蓉。你不该把一株毫无自保能力的牡丹放入烈焰之间…”

    “救…命…”

    白芙蓉伸手摀住耳朵,徒劳无功地想挡住黑啸天那一声声刺入脑中的魔音。

    那声音针扎刀割似的从耳朵钻入她的五脏六腑里,戳得她整个人疼痛到无法站立。

    她身上那本就薄弱的封印在瞬间破碎,一身红衣的她摔入一处树丛里。

    “我怎么会放了你?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妻!”

    他的痛苦透过魔音,源源不断地击入她早已痛到直不起身的躯体里。她低呜了一声,双眼一闭,整个人昏厌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明白此时为何时,只感到无止尽的冷…

    冷…好冷…冰雪成了她的第二层皮肤,冻得她无法呼吸。她牙齿打着颤,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

    远方的朝阳正露出第一道曙光。

    她不停地发抖,光裸的玉足被晨露冻得发紫。

    她坐起身,抱着双膝想温暖自己,最后却只能呆呆地瞧着自己无瑕的脚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昨晚她看到的红蛇斑纹只为一场梦魇吗?

    “红蛇斑纹只会在你十八岁之后的每个月圆之夜出现,每一回出现,范围便会扩张一些,直到你二十五岁那年,它才会占据四肢。无需惊惶,回到他身边吧!”

    白玉相的话透过密音,传入白芙蓉的耳中。

    “师父--”

    白芙蓉想与师父对话,空气之间却只听见鸟鸣啭啭。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一次把事情说清楚?你要我现在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啸天哥哥呢?”

    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师父早已不是那个疼她爱她的玉姨。

    “…”

    “师父,是你吗?”白芙蓉精神一振,勉强直起身子,左右张望着。

    “救命…”一声细弱的声音,自树丛后方传来。

    白芙蓉撑持着因寒意而发僵的四肢,起身拨开树丛--

    没人,只有一潭结着薄冰的池。

    “救命….”

    “你在哪?”白芙蓉用双臂揽紧自己,防止水面的冷意直扑而来。

    “…池里。”说话者,断断续续地像要断气。

    “池里?”她讶异地扬起眉再细看一会儿。池里没人,只有一些枯掉的芙蓉。

    “我是…粉色的那株…最右边…”

    她蹙趄眉,闻言望去,果真见到一株乾枯芙蓉摇摇欲坠地悬在一处碎冰上。

    “你是芙蓉!”

    白芙蓉惊讶地喊出声后,自己却忍不住抿起了唇--她在喊谁啊!谁让芙蓉、莲荷本是同一物。

    “恩人…救命…”乾涸的莲办在冬风中打颤。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啊。”

    白芙蓉苦笑着,将自己及耳的短发拨到耳后,只觉得颈部空荡荡地直发寒。

    “…把我放到比较温暖的水里…”

    当她与这株芙蓉有缘吧!

    谁让她残余的薄弱法力竟还能听见这芙蓉的求救!

    白芙蓉沿着池畔走向它,光裸的脚一接触到湿泥,一股子的寒意让她差点冻哭出声,好不容易走到那株芙蓉旁边,鼻间却酸楚了起来。

    “你也病了…”这株芙蓉身上染了无数的褐色斑点,即连盾状的叶都枯成了乾黑。

    “我离魂修行,没想到芙蓉本身却毁在虫蚀、冬雪…”

    “我救你。”

    同病相怜的情怀,让白芙蓉奋不顾身伸出手想捞起那株芙蓉。

    惫不到--她一边发着抖,一边拉直身子,伸长了右臂。

    一阵冷风吹过,她猛打了个冷颤,重心一个不稳,施不出力的脚陉跟着一滑,她整个人就这么滚入池内。

    “恩人,小心!”

    一口冰水呛入白芙蓉的口鼻间,沉重的衣物在浸湿后,又沉又重地像有一辆马车在水中等着将她拉入死亡湖底。

    她没挣扎,因为四肢已寒冻到没有力气挥动。视线迷蒙的双眼,缓缓地闭上。如果冻坏了身子,而人又不死,那么她和活屍有什么差别吗?这个骇人的想法让她勉强想喘气,却吸入了一堆带着泥沙的池水。

    “咳--”

    猛呛之间,神智竟清醒了些。

    “啸天哥哥--”她情不自禁地喊出这个名字,心头一热。

    她还没和他相守,怎能离开人世?

    “你搞什么鬼!”

    一个绦紫色身影落在池畔,疾言厉色地看着她。

    她不甚清醒的意识让她不知道而今是真是梦?她只知道她好高兴他来了,她高兴到心痛得快爆开来了。

    白芙蓉青白的小脸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双手一摊,就这么在冰池上被风吹得飘飘晃晃。

    “啸天哥哥…”她低吟着,有好多话还没告诉他。

    黑啸天心一揪,因为这个已许久不曾被她唤出口的称呼。

    想狠心不去在意她的试凄受难,那大掌却像和他的心有仇似的,迫下及待地伸掌到池里捞起比落水狗还狼狈的她。

    白芙蓉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口,才感到全身被罩在一层红光中,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然恢复了乾爽。

    “好冷…”骨子里仍在发冷的她,拼命地缩在他的怀里。

    黑啸天铁青着脸举起斗篷,近乎粗暴地将她整个包覆到他的胸前。

    白芙蓉的脸平贴在他的胸口,属于他的体温和气息罩着她整个人,她觉得好安心。手指捉着他的衣襟,竞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哈啾。”她小声地打着喷嚏,觉得头开始发热。

    “想死不会找点容易的死法吗?”让她冰冷的睑埋入他的颈间取暖,说话口气却是恨不得将她碎屍万段。

    “死,没有容易的。难啊!”她在他的颈间吐着气,丝毫没察觉到他全身的紧绷。

    下一刻,她的下颚被他悍然捉起,他凶狠的红眼残暴更甚虎豹。

    “和我成亲是那么生不如死的事吗?你一定要以死来表明你对我的厌恶吗?把自己冻死也好过待在我身边吗?”黑啸天愤而掐住她的衣领,脸庞上的怒火逼热了她的双颊。“你居然寻死!”

    “我没有要寻死!我只是想救这株芙蓉!”她双手急切地扶在他的发上,想让他看着她的眼。

    “救个鬼!你是想弄死你自己!”他别开头,怒吼道。

    “我没有!”她蓦然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双手像孩子一般地搂着他的颈子。

    她轻柔的气息吹拂在他的皮肤上,不啻是另一种挑战。

    黑啸天扣住她的颈子,白芙蓉只觉得眼前一黯,双唇便被一股热气欺上。他的唇火灼般地阻断她的呼吸,她喘不过气,只得微张开唇想呼吸;怎料此举却引来了他舌尖更亲密地探入,堂而皇之地品嚐着她的甜美。

    他的深吻让她原就虚弱的身子更加无力,只能勉强倚着他的拥抱而站立。然则,当他支撑人的手掌开始摩挲过她的颈间,并在她的低喘声问与他的双唇同时覆住她胸前的柔软时--

    白芙蓉呻吟了一声,整个人往他的身侧一偏斜,险些又滑入冰池里。

    黑啸天的手臂倏地勒住她的腰身,把她拉回他的胸前。

    她水灵的双眼死命盯着他起伏的胸膛,怎么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哈啾。”她拢住敞开的衣领,双颊艳胜桃花。

    他的冷俊眉眼狠狠地拧起,一把将她远远扯离水池边,像抛开一个烫手山芋般地将她推开。

    再不走,他会把她掐昏,或者是乾脆在这寒逃诔地里要了她!

    黑啸天沉着脸背过身,大跨步地离开。

    “别走!”

    她心慌地看着他的背影,想也不想地便追了上去。

    “啊--”才跨了一步,就绊到了太长的斗篷,重重地摔了一跤。

    一抬头,看到他愈走愈远,她牙根一咬便急着起身,一拐一拐地朝他走去。

    他没有回头,脚步未停。

    “等我!”

    她勉强构上他的手臂,却在他疾如风的步伐下又拐了下脚胫。

    不过,这回摔入的却是他的怀里。

    “等你做什么?等你再一次从新婚之夜逃走吗?”他的嘴角抿出一个严厉的线条,一待她站正,便又要向前走。

    她用力摇头,脚尖一踮,双手便不顾一切地环上他的颈间,让他就算要离开也只能扯着她一道走。

    “这又是什么新把戏!”他的修长杏眸满是戾气,满脸的嫌恶之情。

    她忍住心中的害怕,仰头看着他,粉柔双唇缓缓张开:

    “我不逃了。”

    他一怔,狂风暴雨的狞恶怒气乍然浮上面容,眼中红光一闪,连她都骇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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