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喔，谢谢。”杜宇凡松了一口气。

    他如蒙大赦的样子，让商宇凡微愠。“这跟我说谢谢？！大大宇，你到底懂不懂女孩子啊？这个时候你要说──今天实在太晚了，真是遗憾不能吃到你亲手煮的面。”

    杜宇凡实在是个老实的人，一听商宇凡这么说，脸上马上露出“是这样啊？”的表情。

    商宇凡对他是又气又笑。他愣傻得很可爱，可是有时候，又愣傻得让人生气。

    她定定地看著他，他尴尬地笑了笑，商宇凡嘴角弯起清甜的笑意，更加肯定自己喜欢这样老实的他的心意。

    “喂，”她叫住他。“大大宇。你这个星期天有没有空？”

    “有空。”他点头。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逛街，怎么样？”难得地，她的脸上泛了抹羞涩的红。虽然不是第一次开口邀他，可是这次，她是把它当作约会。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啊，好啊。”他傻傻地笑著。

    他惊喜于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和她在一起，却还迟钝地不知道这就是约会。

    星期天，电影院里。

    如果想要感情神速地进展，恐怖片常常是最好的选择。女方倚偎在男方的胸前，或是紧张地握住男方的手，与男方共同经历令人心跳加速的惊骇，两个人都会突然涌起“生死与共”的感觉，就算他们明明只是看了一场电影而已。

    商宇凡这么打算，也觉得事情一定会这么进行。谁知道情况有点超出她的想像。杜宇凡的表现冷静而理智，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能够用哲学和科学的角度解析他们刚刚看的恐怖片。

    商宇凡和他共同坐在素食餐馆听著他的想法。

    老天，她发现他们两个看的地方，完全不同。

    “我是不是很无趣？”杜宇凡注意到她的失神，抱歉地说。

    “不会啊。”商宇凡一笑。

    她不是觉得他无趣，而是不知道要怎么让话题继续下去，才能让两个人都谈得很高兴。

    她觉得兴奋的、恐惧的，他都是淡然而泰然地处理，这样的对话少了共鸣，而没有共鸣，容易孤单呐！

    杜宇凡看得出来商宇凡眼神一黯，不再像刚开始谈这部片子时，那样兴高采烈地。虽然商宇凡口头上不说是因为他无趣，但他还是会这么想。

    因为让场面冷下来了，他感到困窘不安与抱歉，最后他选择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菜还好吃吧？”

    “不错耶！现在的素食真的越做越好吃了。”她一笑。

    “那你愿意吃素吗？”他脸上又有了笑。

    “呃……”她一顿，嘴角微有怞搐。“我对动物尸体疯狂迷恋耶！”烤的、炸的、煎的、煮的，甚至还有生吃的生鱼片，她都喜欢哩。

    看著他桌上的素食，还有一张庄严的脸──嗯！她双手合十。“好啦，我知道我罪孽深重。”

    他笑笑地说：“没关系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和机缘。虽然我认为吃素很好，可是我没有要强迫你改变的意思。”

    “我知道。”她点头，笑容在嘴角悄悄掩去。

    她知道他不会强迫她改变，可是她是美食主义者，从以前就常幻想，可以和喜欢的人，专程为了某种好吃的东西，不分黑夜白天，上山下海地去找。她和他在一起，这样的乐趣就会没了。

    他看著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之间没了笑容，难道他又说错话了吗？

    他不再说话，两人之间，存在著奇怪的静默。

    商宇凡很快就察觉出来这样的沉默，她展了一抹笑。“嗯，吃饱了，你陪我逛街。”

    “好。”杜宇凡一笑，低头快速吃著。

    商宇凡和杜宇凡去逛街买衣服。

    “为什么到男装部？”杜宇凡愣愣地跟著商宇凡走。

    “帮你买衣服啊！你一定都不买衣服。”商宇凡一笑。

    杜宇凡呆呆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买衣服这样一件小事，因为有她的陪伴，突然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把一件件看了喜欢的衣服拿在他的胸前比划著。“好好看喔！”她兴奋地嚷著。“你穿这件衬衫一定很好看。”

    他看到她的眼里又有了光亮，笑了。对他来说，好不好看并不重要，只要这样看著她的笑容，好像他的世界就有了足够的动力可以运转。

    触到他疑傻的眸光，她漾开两窝甜甜的笑。

    这是恋爱的感觉，商宇凡知道。

    只有恋爱是这样简单而神奇的，只要一记眼神的碰撞，一枚笑容的相遇，心口就可以甜得难以形容。

    她睐著他。“你要是配上这一件白色长裤，一定超好看，你去试穿让我看看。”

    “喔。”他愣了一下，他很少这样穿。

    “去啦，去啦！”她推著他。

    “好。”他拿了衣服走进更衣间。

    她在外面等著，他走出来，样子完全不同。他平常穿衣服的时候，只求干净整洁，浪费了运动员般精实的身材。那件银灰色的衬衫，以及白色的长裤，完全衬出他的挺拔伟岸。

    他的气质斯文儒雅，这样的穿法，既不呆板，也不流气。

    “超好看！”她几乎想要尖叫。“老天，你应该常这样穿的。”

    他看著镜子中陌生的自己，听她这样说，他也觉得好像挺好看的。“我不大会挑衣服，要不，以后就找你陪我买衣服好了。”他脸上挂著笑。

    她睨盼著他，嘴角一抹狡黠的笑。“我是你什么人，要陪你买衣服？”

    “喔。”他脸上的笑容一退，写满失望。是啊，她是他什么人啊，有什么义务责任帮他买衣服。

    看到他的反应，商宇凡气得咬唇。

    哎呀呀，这人真是个大木头。女孩子撒娇也听不出来，他不会顺著她的话说啊？说什么都好呀，像是“我是喜欢你的人呀”，或是“你是让我觉得幸福的人呀”……这种话一说出来，就可以让女孩子甜到四肢发软，头脑发晕了。

    偏偏他是大木头、二愣子、呆头鹅，什么都不会说。

    唉，她斜睇了他一眼。“走了，去付钱了。”

    “喔。”他还是只会应那一声。

    见她走得急，他快步跟上。糟了，糟了，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街道上，杜宇凡提著一袋衣服，跟在商宇凡的身边走著。

    “公司忙吗？”商宇凡问。

    “满忙的，不过最近有一个假期。”杜宇凡说。

    “嗯哼。”商宇凡看了他一眼。“休几天？”

    “一个星期。”

    “好棒。”商宇凡羡慕地嚷著。

    杜宇凡一笑。老实说，他有点压力，不再能自在地说话。他有点不明白，之前和商宇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为什么这次不管怎么说话都觉得不大对劲？

    他当然不知道，商宇凡是把这次当成“准约会”。在心情上，在对他的期待上，都是不一样的。

    这样微妙的变化，他隐隐觉察，却不知道所以然。

    红灯亮起，他们两个停在马路口。

    杜宇凡都不说话，商宇凡只好自己丢问题。“你有想要去做什么吗？”

    “有。”他点头。“我打算去打禅七。”提到“禅七”，他脸上又有了笑意。

    “禅七？！”她皱了眉头。

    他解释。“打坐七天，中间不说话，藉著这样来观照自己内心的纷扰。”

    “啊？那算是出家先修班吗？”她眉心紧蹙。

    他失笑。“不算，不算。”

    她瞅著他，无力地想──唉，谁叫她喜欢上跟别人都不一样的他，所以她的情敌都很奇怪，不是男人，就是佛祖。

    两个人默默不语地望了好一会儿。商宇凡看著他，有一些出神，人群在她旁边穿梭，等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绿灯早就亮了。

    她一看，号志灯的绿色小人，快速地跑动著。

    她想也没想，脚步一跨，虽然穿的是有跟的鞋子，仍然飞快地奔了出去。

    杜宇凡的反应慢了一拍，他想追出去，不过黄灯已经亮起。

    他担心地看著商宇凡，商宇凡的动作飞快，已经过了一半。

    红灯亮起，她刚好安全地抵达对街。他松了一口气，远远地与她相望，车流在他们中间穿梭，他扬起一抹放心的笑。

    她看到他，也对他一笑。

    突然之间，她再度感觉到彼此有多么的不同！他们两个不只喜好、兴趣不同，连人生态度都可能是极不一样的。

    如果人生是一场竞赛，她就快快快地赶著，而他就慢慢慢地拉著。所以他才会说出那种什么观照内心纷扰的话来。

    他的态度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两个人的速度是如此地不一致，情路上，能走在一起吗？

    如果只是朋友，他们之间也许就没这样的困扰。

    “你在想什么？”

    商宇凡想得出神了，连杜宇凡什么时候到他面前都不知道。商宇凡回神，牵了一抹笑。“我从这里回去了。”

    杜宇凡看了看，他们两个要走的方向不同。

    “那好，路上小心。”他叮咛。

    “嗯，再见。”商宇凡跟他道别。

    还是做朋友好了！商宇凡这么想。

    这种念头，并不是第一次生出来，但是这一次，她的胸口窒闷，觉得沮丧而难过。她对他的喜欢，早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啊！

    在街头，他们各自分向东西。（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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