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把你那些人偶都烧光。”
“咦,不成不成,烧光了,万一以后我住进去找谁玩去…”没人陪她,那多无聊。
“你七老八十才住进去,那时也玩不动了,留它们做什么?”
师父这么有信心?那话说得一点也不心虚。她小嘴撅着,摸着自己的心口,她爹很坦白地跟她说过,这是天生的。
她很明白爹为什么要告诉她,因为,他想要她跟这天生的病症共存。
她就不要啊!她不趁机玩、不趁机闹,时间可是不等她的。“你不要?那你就回去吧。”“咦!”她又大叫:“师父说我随时可以来的!”“男女有别,你进来对你名声不好。”
她暴怒,就差没暴走:“师父你说话不算话君子一言九鼎!”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君子,你呢?你是君子么?”
“我是小人,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她要跳下地,扑上床,哪知,嘶的一声,她突然不能动了。
她张大眼。“师父,你又用弹指神功!”难道她跟蜡烛没两样?很容易被弹?
“这是点穴。”
“为什么不教我?”她要把师父点得跟石头一样!
“点穴你不适合学,那是要脱衣物的。”说到最后,那声音竟有些异样。
她呆了呆。她再怎么不计较,也知道女孩的身子不能让人看的…至少,一年前她爬墙正好看见师父半裸练功时,她一时兴奋也要学他,最后结局是吊在树上当大毛虫。有些事的道理,是师父教她,她才明白。男女有别,也是师父天天挂在嘴上的,但、但…她总不希望跟师父分得这么明白!
什么有别?她老爹不也是男的吗?还不是会亲她的脸!她老爹不够男女有别!
“师父…烧了人偶会道到报复的!”她嘀咕着:“我爹说,人偶里是有精魂的,万一他们又来找我。”
“又不是要你烧,要找也是来找我。”
“那怎么行!这是我的人偶,要是师父出事了,那我、我…”她听见一阵轻笑,接着她看见长孙励来到她面前。
新月淡淡的月光罩在他身上,有些迷蒙的美。她一时看傻眼,想起师父喜欢穿着白色织袍,所以不知不觉她也学着他。他喜欢在腰带上镶着白玉,她就把她小腰带上的珍珠取下换成玉,彻底模仿,务必成为第二个长孙励。
她知道这师父是真心待她好的,所以,她也非常热衷跟他好。
“…我也不要活到七老八十啦…那时师父也不在了,我还在干嘛。”她未觉长孙励的讶异,叹了口气,随即又紧紧闭着嘴,骂道。“人生苦短,叹一口气少十年命,呸呸呸,少庞豹的好了!”她一向不叹气,只是想起师父万一不在,心里有点不开心而已。
她直视他的脸,迟疑问道:
“烧了…如果人偶跑进我的梦里,那我…”
他弹了一下她的头。“专会找缝钻、以后要是怕了?自己爬墙过来。”
大不了,那间寝楼让给她吧。
她又发出小老鼠缩在角落里得逞的笑声。
下一刻,她被师父抱了起来,飞上天空。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暗骂师父也不解穴、解了穴,她就能欣赏风景虽然,恭王府跟庞府只有一墙之隔,没什么风景可言,但不必爬墙就能穿梭两地,她实在佩服得不得了。
而且,她一向喜欢听师父的心跳声,也只有被师父抱着施展轻功时才能听他的心跳。结结实实的,绝不漏拍,她很喜欢。
没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庞府的后花园。后花园里有一间小平屋,长孙励解了她的穴后,进屋一一把人偶搬出来、
她吞了吞口水,退得远一些。这些人偶她在窗口偷看过,每一个年纪都跟她差不多大小,只有一个比她大了点。面目全部僵硬,但嘴角带着笑,她浑身发毛,忍不住腿软跪坐在地。
心跳有些快,满面冷汗。长孙励已经点燃火把,她张口想要阻止,这些人偶她都讨厌,可是万一哪天她真的走了,没有人陪真的很寂寞的…
长孙励看她一眼,给她一记安稳的笑。他道:“这些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人偶而已。”
“我、我没怕!”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你放心,若有事,我贵为亲王,也不敢有人吭声。”
“师父你拿身分压人!”太没品了!还时常教她体谅人,不要仗势欺人!
他难得露出开心的笑,回她一句:
“我时常拿师父身分压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她瞪大眼。
他见她傻气模样,哈哈一笑,点燃火把,直接自最旁边的人偶烧起。
她、心跳节奏完全乱掉。看见人偶一点一滴成灰烬…这是要陪她的人偶,师父执意要烧掉…没关系没关系,人偶烧了,她以后住进那房子里会寂寞,可是在她还没有住进那房子前,师父会陪她的!思及此,她狼狈地爬起来,冲去长孙励面前,抢去他的火把。
“勤之你…”
她深吸口气,点着火苗到将要跟她成亲的人偶上。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人偶的僵笑。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你来找师父也不要忘记我,我也有烧我也有烧…”她喃喃重复着。
长孙励带讶望着她,那目光复杂深邃又奇异,而后他慢慢扬起温柔的笑.取过她手里的火把.继续烧着剩下的人偶。
要跟她成亲的那个大人偶,逐渐失去一半身体垮了下来,人偶的僵笑消失在灰烬之中,火焰飞扬,窜袭所有的人偶。
橘光融融,一朵朵焰火绽开妖异的色泽,迷迷蒙蒙的…她傻傻地望着那些灰烬,一时之间调不开目光。
她的恶梦、她的害怕、她的渴望,她的寂寞…
“勤之,你今年几岁了?”她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答着:“师父也知道的,我十岁了。”以前觉得度日如年,但这一年过得好快啊!因为有个师父一直很有耐心地待她。她终于回神,朝长孙励大喊:
“师父,我够义气吧!”以后恶梦一起作!
“是啊,你真是义气。勤之,天朝女子十二岁便可成婚吧?”
“好像吧。”她不太注意这种事,也不清楚为何师父突然说起这事。
“再过两年,我先请皇上指婚,将你定下来,等你十五六岁再娶你。”
“可好?”长孙励丢掉火把,回望着她。
“咦…”这一声惊疑后,再也没有办法发出半个音了。
人偶烧尽了,只剩偶尔流窜的火光,但并不足以让她看清对面的长孙励。她傻傻地,慢慢地,甚至有些结结巴巴地:
“师父…要我当师娘?”
“是啊。”那声音有些笑意。
她站在那里,手指头躲在袖里数着。十五岁耶,还有五年…她能活这么久?师父对她这么有信心?成亲,不就是老爹跟老娘一样?以后师父变成干巴巴的老爹,她变成胖老娘?“你不想?”“…”莫名其妙地,她小脸红了。咕哝道:“这个我要好好想想…”
“那点穴功呢?你也不想学?”
点穴功?她想啊!想得不得了,等她学会点穴了,她就要把师父点成石头,每天让师父求饶!
她开始思考点穴跟当师娘之间的相关性…想着想着,想到这个师父令她看了就欢喜。
老实说,她看不大出什么叫好看,但真心待她好的人她都喜欢、老爹说过师父是亲王,这身分显贵但也是一种负累,她不太懂其中的关系,但她不管师父有多贵,她都想叫老爹再做一个人偶,人偶上贴着他的名字,等将来她住进去后,看见这人偶就可以想起在短暂生命里,有一个人对她很好很好。
“师父为什么…想要勤之当师娘呢?”她低声问着。
“…”
她立即抬眼,怒道:“师父想不出来?”“也不是。”长孙励绕过灰烬,来到她的面前。温笑道:“理由很多,若是我娶了妃,你可再也不能来我那了。”
她张大眼。
“你…总是令我放心不下。”
她望着他。
“再者,我若娶了妃,你怕是会闹不休了!”语毕,笑得清朗。
她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低声着:
“原来师父烧掉人偶,是怕人偶抢我去成亲。”她撇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掌心轻轻落在她脸颊上,暖暖地。
“勤之?”
她沉默着,然后咕哝道:
“我爹说我顽劣难驯。”
“是没错。”
“我就像个男孩子。”“确实如此。”她皱起眉。那声音怎么有点苦恼?“我也不差啊!我、我识字啊…”满面通红。“我是我老爹小孩,一定很强,你、你也可以教我啊!”
“这倒是个法子。”
“我爹说,亲王是个很麻烦的东西。他说啊,皇上年纪大了,但你跟另一个亲王还年少,将来说不得会遇上什么不得不为之的事,老皇上除了好色点外,其它都还不错,但他终究是老了,不知道他的皇弟一点野心也没有。”
“老太傅果然不愧为一路教导我的明师。”他柔声说道。
她垂着脸,低声说道:
“我会说两句小楚国的话握。”
“嗯?”
她忍不住得意扬扬看向他,道:“我爹说师父对翻书房的译文很有兴趣,将来一定想出海避嫌,对吧?我也学会两句…那个、那个以后师父出海,我还没有住进那房子的话,我、我也是要陪师父去的!咱们一起当海盗!”“好啊!”他微微扬着笑,黑眸也在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笑意。她小脸速红,总觉得怎么看师父都…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忽然间,长孙励叹了口气。
“师父不能叹气的!你年纪大,还要多点时问陪我的。”
他一弹她的额面,笑道:“我只大你一点儿。”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不想对她说,她这样的容貌,最好别再让外人看见了。
以前不会特别在意,只觉这丫头皮相太过妖精,红颜薄命,难怪老太傅认为她命不久矣,但现在他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把她养得健健康康,该如何修正她过于野蛮的行为了。
“我带你回房吧。”
“师父,等等等等,我、我手脚摆哪啊?”她局促地说道。
他一愣。有动到轻功的地方,总是他抱着她走,她怎会不知如何窝个最好姿势?
他低头一看,看见她苍白的鹅蛋脸上有两朵很明显的红晕,眼波流转得足让天下最冷静的男人迷醉。他微地失神,勉强撇开黑目,轻咳一声,道:“你抱稳了就是。”这时就知男女有别。这小丫头情窦初开的模样真是…
她抿抿嘴,小手臂轻轻勾住他的颈子,偷看他一眼,可惜角度不大好,只能瞄到他光滑的下巴。
有风掠过她的脸,她知道师父在施展轻功了,便把小脸埋进他温暖的怀里。以前他飞天她忙着四处张望,现在她不想随便就受风寒…啧,这样仔细一想,她以前是不是太坏了?脾气该好一点才是。
她记得庞府里还有其它堂姊表妹的,以前她不喜欢呆在屋子里,当然不会去访她们,不如以后她多多注意一下她们,等她再大一点,变成师娘后,就可以跟他一块出海当海盗去!
再大一点啊,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好像也不会那么令人吃惊了…她很想发出小老鼠得逞的笑声,但,她想她还是收敛点好。师父比人偶好多了,她不想跟人偶玩,所以她会很努力地活着…
以前她是不是真的很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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