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小看女人,特别是红红。\WWW。qВ5、c0М\\”曾剑南拆掉他右手上殘破不堪的石膏,替他清洗干净时,调侃的评论着。
“我没有小看她。”他坐在椅子上,皱眉开口。阿南忍俊不住的反问:“所以你才被她踢个正着吗?”
他闭上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曾剑南笑了笑,旋转他的右手检查,边道:“我想,问题出在‘奖赏’这两个字,女人很不喜欢自己被当作物品或东西,奖赏在那种状况下,是很贬低性的字眼。”
这家伙到底听到了多少?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阿南咧嘴一笑,“抱歉,我只是刚好要进门,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认为这男人一点也不是真的觉得抱歉,他大概觉得那很有趣。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他可能也会觉得很有趣。阿南摸摸他每一个指尖,问:“有感觉吗?”
“无名指和中指还是没有。”严风瞪着自己有些像科学怪人的手掌,在掌心处,有着手术的缝线痕迹。看见他在看,阿南开口解释:“我知道现在看起来有点丑,之后它会慢慢淡化,当初为了要接好你的肌腱,我把你的手掌顺着肌理切得更开,才有办法把受到肌肉牵动,陷入手掌内的肌腱取回接上。你试着握拳看看。”
他用力握拳,但那两根手指只微微的怞动了一下。
“嗯,不错。”
“不错?”他费尽了所有力气,指尖却只颤动了一点点,这叫不错?
“你手指能动对吧?只有一点也是动,有人刚开始连动都不能动呢,接下来只要开始做复健运动,慢慢就能恢复了。”
“来。”阿南把一盆爇水放到他面前,“把手放进去,泡个十分钟。”
严风把手放进水里,水很烫,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让他有些不安的,是整只手有些部分根本感觉不到水的温度,便是隔了一层膜似的,要等过好一阵子,才会慢慢有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透明玻璃窗外走了过去。
是红红。看到她手里包着包裹,他想起来,她赶着回来,就是因为有急件要检验。她看见他,皱了一下眉,活像看到臭虫一样,随即视而不见的抱着手里的包裹,继续往前走到隔壁的检验室。阿南也看见了她的反应,不禁扬起嘴角。
“老实说,红红个性虽然很呛,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说而已。”
他有些尴尬,只能假装没听到。
阿南也不在意,只是旁边敲打着医疗记录。
严风看着被折掉的石膏和红红那条粉红色的手帕。
那条手帕已经奕皱了,还沾满了白色的石膏粉。
蓦然,她替他绑蝴蝶结的景象,悄悄滑入脑海,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伸出左手,将那条手帕握在手中。
棉质的手帕既柔又软,他将它收入裤口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张嘴开口问了那个藏在他心里好一阵子的问题。
“她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为什么有人要绑架她?”
“谁?”阿南回过神,瞧着他,才想起来。“喔,你是说红红吗?那些想抓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金项链、蓝色夹脚拖鞋,开九人小巴士,中文有很浓重的口音。”
“那应该是许正则的手下。红红之前帮姓许的老婆设计那家伙,拿了他殴妻的罪证,她替那女人证明她身上的殴伤,是被她老公亲手打的,而不是什么跌倒意外。”
阿南一边敲打计算机,一边解释:“现在那对夫妻正在打伤害和离婚官司,那家伙是做房地产的,有黑道背景,身价好几十亿,老婆闹离婚让他很不爽。我想他觉得,他可以逼红红改变证词或帮他销毁证据吧。”
“这种事很常发生吗?”严风问。
“什么事?”
“她因为鉴识工作,而被人绑架伤害。”
“偶尔。”阿南一耸肩,道:“所以她才住这里,每次有案子的时候,武哥就会设下门禁,要她出门时都要有人陪着,以防万一。”
这一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不应该感到意外,但他原以为鉴识算是后勤工作,应该会比较安全。
显然对那个女人来说,事情并不是这样。
而她会遇到危险的事实,不知怎地,莫名困扰着他。
阿南回过头,指示他:“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把手给我。”
严风把手从爇水里拿出来,交给他。
阿南将他的右手握成拳。他闷哼一声,那瞬间,痛到差点缩回手,怕会叫出来,他用力的咬紧了牙关。
“看,你的肌腱已经愈合,所以才会这么痛。”
好不容易忍过那阵痛,那穿着白袍的混帐又慢慢将他的手掌伸展开来。
阿南笑笑的看着他,解释道:“你不能动太多,是因为肌腱附近的组织已经黏合起来,将你的手固定住了,所以靠自己几乎无法动弹,因此我们在做复健的时候,就要像这样,慢慢的把黏合的部位打开,伸展肌腱。这样等过阵子之后,你的握力就能慢慢恢复了。”
他痛到额冒冷汗,看着那笑容满面的家伙,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这王八蛋很享受这种虐待病人的过程。
但当这男人把他的手拉开时,他的确感觉到掌心里紧绷的肌肉,嚼啪嚼啪的伸展开来。
“我需要复健多久?”他咬着牙问。
“看情况,有些人得花到快一年,也有人半年就好了。”
他脸色一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你最好每天乖乖的复健。”
阿南微微一笑,再欠的将他的手紧握成拳。
这一次,他痛得几乎要咬断了牙。
活该,痛死他最好。当她听到第一声痛叫时,梁铃红伸出手,将每个物证贴上编号,然后开始利用高温示差扫描量爇仪、气相层析仪、质谱仪等等各式各样的器材,依照不同的需求,做不同的材料分析。
当他在隔壁的医疗室受苦受难时,她则用计算机比对着第一项结果的报告,再把结果传上网,让红眼在外面跑的人,能用了最快的方式得到分析结果。
今天是他开始复健的第五天。
公司里的人几乎全去出差了:屠鹰回老害陪老婆待产,恬恬也接了一个室内设计的案子,出门去工作,武哥和岚姐也还没回来。整栋公寓里,只剩下阿南、可菲、她,和那吵死人的猪头,连阿震那超级大宅男,都被叫去印度尼西亚支援他哥。
这几天,为了不想和他打照面,她连去健身房运动都懒,可每次下来工作到一半,就会听到他在隔壁鬼吼鬼叫。
好吧,其实他并没有真正的鬼吼鬼叫。事实上,地下室的隔音比楼上好很多,但她还是听得到,因为他并无法完全控制不叫痛,只是那种咬着牙,闷哼的痛叫,比直接吼叫出来更扰人。梁铃红,忍耐一下、忍辱一下,他马上就会闭嘴了。那家伙做复健的时间并不长,她尽量让自己专心,不想去注意他的存在,但却没办法完全忽略掉。
五分钟过去,她恼怒的放下手中的试管,决定干脆先上楼泡个咖啡下来喝,但走到隔壁窗外时,她却无法不去注意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当阿南固定着他的右手,重复将他的手拉开时,他紧咬牙,全身肌肉贲起紧绷着,左手紧握着桌角,像是要把它扳断一般。
她知道,这短短的分钟,对他来说,一定就像好几个小时。
因疼痛而渗出的汗水浸湿了他的上衣,但他没有缩手或逃避,他挺直了背脊,忍受着那一次又一次撕裂的疼痛。
他没有注意到她在外头,但阿南看到了。
不知怎地,她有些心虚,和阿南点了下头,算是打声招呼,跟着她就匆匆离开上楼。
二楼的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走进小吧台。
吧台里的柜子上有虹吸式的咖啡器,不过她没那个心情慢慢来,只是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专属马克杯,拿起一旁咖啡机里的咖啡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那中可菲早上煮好,让大家方便取用的。她喝了一口温爇的咖啡,它有点苦,但足以振奋津神。可那家伙紧绷痛苦的脸,浮现在黑色的咖啡之中。
她不应该在乎的,但……短短那几秒的瞥视,她已经看到了太多。
红红拿汤匙将咖啡给搅散,却挥不开心中的郁闷。
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有点良心不安。
虽然他的手一开始会受伤,的确不关她的事,但再怎么样说,他那天的确救了自己,或许她不该那样尖酸刻薄的刺激他,还拿包包殴打他。
他是不该那么沙猪的强吻她,但她承认,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反应过度。
视而不见的盯着远处的景物,她再喝了一口黑咖啡。
她扁他时,他并没有回手,甚至没有抬手阻止她。
他有的是反制她的能力,却没有那么做。
也许他吓傻了。
想起他当时的样子,唇边不自觉浮现一抹微笑。
但那笑,却在想起他痛苦的脸时,缓缓淡去。
虽然严风没有对她说什么,阿南也不曾提过严风碎裂的石膏,不过她还是希望她并没有对他的右手造成更大的伤害……
今早,寒流来到了这个小岛,气温骤降了好几度。熟悉的冷空气,包围着他;风中,仿佛有着海的味道。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爬上了顶楼天台,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这个城市的角落,看着风起云涌。
天上的云层既厚且重,仿佛即将压顶一般。
冷冽的风,在高楼大厦之中回旋着,刮着他的脸庞,扯着他的发,但他却忍不住深吸了品那寒冻的气息。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那些温暖明亮的窗,在黑暗之中闪耀,仿佛宣告着,即使风强寒冻,幸福依然存在,只是离他很远很远。
这念头,让他自嘲的一扯嘴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伤起来,他从来不是那咱多愁善感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处境从来不曾如此艰难。
“这地方冷死了。”他回过头,看见那个女人。
“病人应该要在房间里休息。”红红嘟嚷着朝他走来,身上包着一只大红色的羊毛披肩。
看到她的出现,他很意外。
他以为,这女人已经把他列为头号的拒绝往来户,但她却出现在这里,来到了他面前,仿佛他前几天并没有冒犯她,仿佛她当时并没有痛殴他。
“你不冷吗?”她紧包着披肩,瑟缩的问着那个身上只套了件长袖棉衫的男人。
“还好。”这种气温,对习惯生活在雪地之中的他,已经算温暖的了。
严风看着眼前这个冷到发抖的女人,有些警戒的问:“有事吗?”
“你没有下楼吃饭。”她看着他说,“可菲很担心。”
那是个借口,他很清楚丁可菲一点也不担心,她刚刚才上来问过他要不要吃饭。
但他没有戳破这女人的借口,只开口道:“我忘了时间,晚点我会下去。”
红红看着他,有些焦躁不安,却没有移动。
“还有事吗?”他问。
“没事。”她抿着唇,挥了下手,匆匆丢下一句:“我先下去了。”说完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咕哝了几句,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事实上,还有一件事。”
他挑眉等着。她深吸口气,快速的走到他面前,双手交抱在胸前,看着他说:“我刚刚想到,关于你的右手,或许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他错愕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来道歉,老实说,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道歉。
见他没有反应,她拧着眉道:“我并不是故意要拿包包攻击你的手。”
“我知道。”他说。
红红看着那个坐在墙角的男人,“但我是故意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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