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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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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住了梅舒城的心,却也妒嫉自己不能是她。

    三年要爱上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吧,她不在的这段期间,出现了怎样的女孩子?是温柔娴淑?活泼可爱?倾国倾城?

    怎样的女孩赢得了他的眷恋?而她又为何不嫁他?

    “是谁……这么不知好歹?”困难地,她终究是问出口了。

    翠喜被步——如丧考妣的表情给问傻了,奸半晌没个反应。

    纤掌朝桌上一招呼,“到底是哪个不知足的笨女人?!一个这么好的男人送上门她还不要,拿什么乔呀?!”步——忘却自己方才对梅庄多所数落,现在竟与梅庄同仇敌忾,“她是皇亲国戚还是镶金嵌银的万年古董?!退人家十次亲、伤人家十次心,藉以抬高身价吗?还是她另有爱人,非君不嫁?若是心有所属,为什么不向梅舒城说清楚讲明白?!梅舒城人虽奸但也不是那种拆散有情鸳鸯的恶徒,更不会夺人所爱,她-什么-呀?!”

    步——骂得畅快,吼得淋漓,吠累了还大口灌下一碗凉茶润喉。

    “小姐,你……”

    心急的步——将翠喜睑上的愕然视为不解,挥挥手,“算了,我去问另一个人。”

    算算时辰,她也该前往与梅二当家相约的客栈。数天前她一回府便差人送拜帖给梅二当家,约妥今日晌午相见还债。这三年来她陆陆续续照借据给付部分本金及利息给梅二,十万两的借款虽还剩下七万,好歹总是缓步减少,今日再送上一张二万两的银票,一半的债也还得干净了。

    提起竹篮,步——不否认自己急于探得更多关于这三年来她所没能接触到的梅舒城,她也知道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几乎都被加油添醋过,若想完整明白始末,最快的方式是直接求证于当事人--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揪着梅舒城逼问,只好退而求其次,从梅家人下手。

    挥别了凉茶铺,步——挽裙疾奔,远远地,就瞧见客栈二楼雅座的窗棂间伸搁着一只手臂,那是梅二当家向来的恶习,老爱悬着手臂在空中飞舞。

    她进了客栈,直朝二楼跑去,客栈伙计早识得步——,一句“梅爷等了你好一会儿”,意思意思地算招呼了她。

    不过年余没踏进二楼雅座,里头的摆设与她前回相约还债时所见完全不同,多了许多蔽眼的竹帘和帐幔,给了厅里的座位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却也变得无法一眼览尽厅中全景。

    但……客栈生意变差了吗?整个厅里没有半个客人。

    凭着记忆,步——找到了挂着一只臂膀的靠窗雅座。

    “二当家,您来早了噢,可不是我失约迟到,别想坑我请大债主您吃这顿酒菜。”拨开朱红垂帐,步——人未现,声先到,“我带了外域甜瓜来巴结您呵,一颗甜瓜少拨一颗利钱的算盘珠子,这有三颗瓜--”

    还在讨价还价的小嘴在瞧见那收回窗外臂膀的男子缓缓回身时,被未出口的字眼给梗塞了喉头。

    梅舒城!

    柔荑不留神地松了竹篮,三颗甜瓜就这么硬生生砸上步——的脚背。

    “噢!”她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滚,蹲捂住脚背,等待痛楚过去。

    外域的甜瓜……好硬!

    幸好她没买发刺的怪瓜回来当礼物,虽然怪瓜的模样挺有趣的,但她嫌那怪瓜味道不好而作罢,否则她的惨状可不仅如此,呜,好疼……

    陡地,一双大掌从她腋下偷袭,步——嘴里还腾不出空闲来嚷嚷疼痛之外的字眼时,身子已让人提到桌上,包裹着纤足的绣花鞋也在转瞬间被人脱下,露出被甜瓜给砸伤的红肿裸足。

    “这下正好,看你怎么跑。”梅舒城大掌裹捧着她的脚柔按,用着好替她惋惜的嗓音轻吐出幸灾乐祸的字眼。

    “为什么是你在这?!”

    “今日兴致正好,包下二楼雅厅来喝酒,这……需要你的同意吗?”

    事实上,是奴仆误将她派人送来的拜帖搁在帐房桌上,虽然拜帖上清楚写着他二弟的全名,偏偏另一端落款的姓名是那么惊心动魄。

    他这才知道,小二一直与她有联系,甚至借给她一大笔的“跑路费”,让她一走就是三年。为此,他差人将梅庄的荷池掘个大坑,将梅家小二“种”在里头,尝尝“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情躁,想当然耳,梅家小二自是无暇赴她的约。

    为人兄长的,在弟弟“忙碌”时替弟弟收收帐也是天经地义呵。

    “那么是我无心破坏梅大当家的好兴致,抱歉误闯了二楼雅厅。”她想跳下桌沿,奈何梅舒城像座山,挡在前头。

    “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梅舒城的吐实成功制止了她的动作,他像是对她的倔强妥协,一叹,不想再花个三年来寻她。

    “是吗?”她佯装平静。

    “三年前窃取那株都胜的人在案发后五日被捕,他非梅庄人,只是名盗花贼,选中那株都胜也是巧合。由梅庄出去的牡丹没有一株是我分辨不出,何况是它,所以……你是清白的。”他陈述道。

    “谢谢梅大当家替我洗刷冤屈,——戚激不尽,愿来生做牛做马以报您的大恩大德。”一句谢意说来嘲讽,眼底的泪意不知仍是脚背传来的疼麻所致,还是因为他一席话……对他而言,她的清白必须用外来的证据证明,而非打从心底信任。“不过证不证明我的清白又何妨,三年来我还不是一样活得坚强又恰然自得,清者自清。”

    “倔强的女孩。”梅舒城只能无奈地看着她,“不要假装毫不在意,你知道声誉对商人而言远比性命更重要,这不光是清者自清就能做到。”他双手撑在她左右两侧,贴近地贪觑她比记忆中更健康的俏丽模样,褪去了柔媚的闺淑,她却换上自信及独立的华裳。“我知道你气我不信任你,但独独凭我一人的信任,能改变众人的质疑吗?除非你想一辈子锁在深闺,足不出户,否则势必要面对现实,权势和当家威严并不能封住下人们的闲言闲语,只有强而有力的证据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对我来说,只要你信任我就好了。”她根本不在乎蜚短流长。

    “我要你活得抬头挺胸。”

    步——一震,仍倔强地道:“我知道自己的清白无辜,信任我的人不会因这种诬陷而怀疑我。”

    “我要你活得理直气壮。”

    “我……”

    “不要你活得坚强,也不要你活得怡然自得,我要所有人清楚知道,你,步——--是无辜的。”

    要求得他的信任多容易,甚至不用向他解释一字一句,他便会信她,要求得众人的认可却非三言两语就可以扭转。

    “我……”她辞穷,因为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不是一味盲目地保护她、斥责所有嚼舌根的人,而是用最有效的方式替她洗清罪名。

    “而你,还没等到我替你洗刷委屈,竟包袱一卷就跑得不见人影,一走就是三年--”

    “等等,是你将我赶出梅庄,不要撇清所有的事!”

    “我赶你?!”

    “对。”

    “我什么时候赶你了?我只是用很轻柔很轻柔的声音说--”

    “滚出去。”她坐在桌上的视线正好足以与他平视,一字字缓慢地替他补齐三年前的恶劣言词。

    步——怔怔地看着他,更从他眼中看到发愣的自己。

    被她骂得痛快又嫉妒得咬牙的女人……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这件事。”这三年之中她回家的时间少,老爹也没跟她提,每回朝她叨念的都是他养的小黄鸥鸟学唱了啥曲……

    “是呀,不知者无罪。”梅舒城给她一个宽宏大量的笑。

    “对对对。”第一次她点头如捣蒜地同意他。

    “既然你我都同意,那我之前不小心退你亲事的错也就此勾消,以后吵嘴不许再拿来揭疮疤挖旧痂,你说公平不?”

    以后吵嘴?他是打算老是将她揪上桌来斗嘴练嘴皮吗?

    “公平。”反正她一他十,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那么,我也不计较你退我十次亲的冤。”他的口气像施恩似的。

    “你真是宽大为怀呀!”她紧咬着牙,怕自己失控啃上他奸佞的笑脸。

    “那该不该打个赏?”他伏低身子,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娇躯上。

    步——清楚他虽是礼貌地询问,实际上却是不讨到赏誓不罢休,“赏你个甜笑,可好?”反正不花银子,动动嘴皮就好,她挺乐意的。

    “你赏我就收。”

    步——才不像他一样斤斤计较,眼一眯、唇一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笑靥大大方方送上,还顺便附加两声假笑。

    她赏,而他,也收。

    她的笑,被他喂入口中,彻底品尝。

    他贴着她的唇低喃:“真怀念你身上的铜臭,真怀念……情豆再开的声音。”字字哺人她的檀口,想用甜言蜜语喂饱她一般,“虽然每次都是我开得过瘾,你倒好,连颗芽都不萌,不过我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这事,所以你可得好好补偿我。还有,三年的相思、三年的寻找、三年的耽误青春、三年的忧心忡忡,这一条一条都得好好--算、清、楚。”

    “我是因为有家累……”他的舌尖磨蹭得她发痒。

    “我可以助你。”

    “我不需要,我要证明,我和你一样有本事……将、将自家生意给做得有声有色……”她不满地衔住在她唇间徘徊的调皮舌头,边轻喘边说。

    “我知道你做得到。”

    “还有……”她双手捧着他的脑袋,让自己顺利地吻住他,“我没有情豆可开了……”

    梅舒城只能咕哝地发出含糊疑问声。

    “早在好久好久之前……情豆全长成了一片花海,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窝。

    在十多年前,他的名字进占她心房同时,她就为他埋下了情豆,从不扼止它的成长萌芽。

    那一亩花海,没有四季、没有节气,为他--

    只绽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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