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微动,轻易闪过怒火熊熊的莲足。
羞怒的红艳染上她的脸颊,不暇细思,她怞出腰间软剑劈向该死的登徒子!
停不下的剑势像银蛇吐信撕咬猎物般,狠劲十足。数年来她习过不下百来招的剑法,每一套深印於脑海中的剑法加上她自个儿钻研精熟的成果,发挥出更美更炙的光芒。学武本贵在突破而非守成,变化莫测的招式才能给人迎头痛击。
她的剑法勾起阎罗莫大的兴致,脚跟勾起枯枝为剑,正式反击。一黑一白的身影自角落打到躁练场,再由躁练场追逐到修武居,引来魑魅魍魉的围观,众人不曾见识到阎王的身手,今天可算是大饱眼福。
交手数百招,怜我清楚明白到自己与阎罗的差距——光凭手上枯枝竟能与软剑互别苗头而不碎断,足见阎罗内力之深厚,这份能耐便教她望尘莫及。
怜我翻飞衣袂,右手软剑攻向枯枝,左手握拳袭向他的心窝。
甫触碰到他衣襟,一道沉稳的掌势已然挡下猛辣攻势,她使力过猛又预防不及的身子被甩出屋外,落入枫林之中,雪白身影无力一软。
阎罗飞跃出修武居,在枫林间寻找白色身影。
怜我伏在枯叶之上,唇色惨白,阎罗见状皱起眉,他的掌力落於她身上时已收回七成,不应该会造成她任何伤害,但她现下的模样却……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到她捂著肚子的手掌及……染遍洁白裙摆的刺眼鲜红!
※※※
「呵呵呵……」蓄著山羊胡的老者悠闲地与另一个浅笑不止的男子泡著茶,「二爷,这茶香否?」
「极品。鬼医您老除了医术老到,连茶也泡得香醇。」白云合不吝於夸赞眼前乐不可支的七旬老者。
「那是二爷不嫌弃,主爷,您也来一杯吧。」鬼医满布皱纹的手奉上香茗,却换来阎罗冷绿的不领情目光。
「别理会他,他现下正恼著呢。」白云合放下茶杯,「想想,一个阎王门里最具威严的主头儿,慌慌张张地在众魑魅眼前抱著姑娘直奔鬼医您这打扰,结果那姑娘竟只是初潮来临的喜事,您说他能不恼吗?」他不怕死地投给阎罗同情又友爱的眼神。
「唉,也不能怪主爷大惊小怪,咱们阎王门里都是些男人,自然没这等麻烦事,咱们倒也都忘却了府上还有女娃儿。对了,二爷,改天您让红豆上我这一趟,我先帮她做些指点,免得以後匆匆忙忙上门嚷嚷的人换成了四爷。」虽然红豆甫满九岁,但转眼间也会蜕变成一朵花似的小姑娘。
「好。」白云合斟满茶杯回道,脑海中闪过石炎官扯著满脸黑胡,惊天动地的抱著红豆失声狂吠的蠢样,禁不住噗哧一笑。
阎罗抢过他的杯子,仰首饮尽。
「主爷,您要走啦?不去瞧瞧那丫头?」鬼医仗著有二爷在场撑腰,出口调侃。
阎罗头也不回,跨离这间满是药味、茶香及两个讨厌鬼的屋舍。
白云合随後也站起身,「小丫头就交给您了。」
「二爷,您不多坐会儿?我这还有君山银针泡来尝尝。」
「改日吧,我得先赶著去救人。」语毕,白云合以轻功追赶阎罗而去。
鬼医抚著长须,朝白衣渐远的方向拉开喉咙大声问:「您去救谁呀?」
「所有无辜的魑魅魑魉。」清朗的嗓音回荡。
「呵呵呵……该救、该救,否则大夥被王爷痛殴时恐怕还不清楚究竟犯了何种错。」他步回内室,发觉床上的怜我已经坐起身子,风霜满布的和蔼笑脸移到她面前,「丫头,好点了吗?」她除了初潮来临的不适外,肩胛也教王爷击伤,虽无大碍但仍会痛上数日。
「我究竟怎麽了?」她只觉腹痛难忍,便让阎罗送到这儿来。
「没事,小丫头长大了,这是每个姑娘家都会面临的转变。」鬼医笑笑地递上温水,并向她讲述基本的常识及处理方法。「你的身子已经成熟到足以生儿育女,等会儿我开些补血的药方给你,姑娘家要好好调养,这样以後你在生小娃娃时才不会太辛苦。」
「小娃娃?在我肚子里?」怜我皱起眉,不解。
「你又没有和男人交欢,哪来的小娃娃?」鬼医取笑地反问,他只不过是告诉她日常补气调养的重要性。
怜我眨眨眼,其中包含著好奇及求知的。鬼医拉过木椅,朝她指导男女之间最亲密的知识,听得她羞红了一张脸。
「别害躁,以後你要是嫁了人,自然就是如此。」鬼医打趣地结尾。
怜我自嘲暗想,嫁人?她此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经历吧!她甚至连如何当个温柔的姑娘家都感到难如登天,更不奢望会有疼她、懂她、能救她脱离阎王门的人出现,就算当更出现了也不可能胜过武艺高强的阎罗……
他,也不会放手让她自由吧?
鬼医自然没遗漏闪过她脸庞的挫败,拈著白胡,精明眼中露出了然的笑。
难怪主爷一反常态的慌乱不已,原来……
原来有人让混乱又失控的情绪给牢牢掌握,这对向来唯我独尊的王者当然是最惊骇又不解的莫名转变。
呵呵,这可有趣罗。
※※※
愤怒,是在他发现自己反常的行径之後唯一一个念头。在他还来不及厘清思绪之前便已然产生举动,这一切源头,来自於他买回来的丫头。
他以为她始终在他掌间,任他搓圆捏扁、任他雕琢成玉,他才是主导一切的人。至少这些年来,他是的。
对他而言,她应该只是个羽翼未丰的雏鸟杀手,是将来为阎王门卖命的魑魅,他一直是如此认为,直到自己倏然展现的失常反应令他为之一颤。
不该产生的恼乱纠扰著那张幽幽素颜,以滴水穿石之姿,点点穿透他紧锁的冰冷石心,令他茫然……连他自身都厘不清那重重迷雾。
撑颊靠坐在修武居的雕花椅上,阎罗幽黯的绿瞳落在窗外,思绪却远远飘至更无边无际的九重天。
就连他的沉思,看来都是如此陰暗,即使耀眼的日光洒落在他石刻似的容颜上,仍旧令人退避三舍。
但她,却是不会退缩的那个。
「傻站在那里做什麽?」
冷然嗓音甫落,冰绿眼光也缓缓投射至她身上,那震慑人心的魔绿……
「看你。」她诚实答道。
阎罗侧微仰起下巴,「看我什麽?」
「猜测你现在在想什麽。」
他合眼抿嘴笑问:「猜著了吗?」连他自个儿都摸索不出端倪,从她眼中所见的他又是另一张怎生的脸孔?
怜我摇头,她永远也不可能跟得上他翱翔的心思。
「明年的武试,还是三爷吗?」她转移话题。
「你希望是谁?」阎罗起身,来到她右侧。
「二爷。」她想知道白云合的武艺与阎罗相较究竟何者为强,更想与白云合交手比试,毕竟她听闻太多开於白云合恐怖骇人的武艺。
「即使你练武练上十年、二十年,即使白云自缚双手,他一样能在十招之内将你撕碎得拼凑不回原本模样。」阎罗毫不留情地道,他太明了白云合的修为。
「二爷与你,谁强?」她探问,语气中带著些微挑衅。
阎罗单指挑上她的发丝,让柔滑的触感包裹著粗糙指尖。「这,重要吗?我倒认为你该烦恼自己。明年的武试,你清楚自己所必须达到的地步?」
「胜过黑无常。」
「胜算多少?」他踱回座椅问。
「绝对。」她傲然道。
阎罗迸出笑,却非发自真心,「去年你也是这种态度和口吻,却连黑无常的衣袖也没能碰到。」
「绝对」有两种涵义——绝对胜利;绝对失败。
他在嘲弄著她只会说不会做!怜我愤然咬紧牙关,「今年我会打败他,拿下阎王门的白无常!」并且扯掉他那张俊邪皮相上的刺眼笑意!
「或许我看走了眼,你并非我所料测的奇材,而我浪费了数年的时光,竟只养出这种程度的你。」言下之意,他对她失望透顶。
「我说过我会胜!若我失败了,我的命随你处置,要杀要剐我绝不反抗!」她撂下狠话,倔强的反骨让她毫不犹豫。
阎罗交叠修长的双腿,浓眉之下的瞳仁映照著她不屈的傲气容颜。
突地,阎罗沉沉地笑了,笑得她莫名其妙,笑得她摸不著头绪。
「记住你自己的话,只许胜,不许败,否则……」
他合上薄唇,不再接续,她却隐隐泛起一股透心穿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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