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停车!」
花迎春拍拍车厢木板,外头驾车的小厮听到了,吁的一声停下走势。wWW、qΒ⑤。c0m/
严虑看着她掀帘跳下马车,跑到对巷的小摊前排队买饼,等了良久才拿到热饼要走回马车,她与他透过小棂窗四目相交,她嘴里正咬着饼尖,满口都是芝麻香,她扬唇一笑,又折回小摊再排一次队,远远瞧见她对小摊老板比画了个「一」字,高高兴兴接过第二块饼后才小跑步回来,裙摆上的蝶又飞着,衬着她的笑颜,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严虑动手替她掀开湛蓝的帷幔,甚至伸手助她回到车厢里。
「喏。银鸢城最有名的的芝麻大饼,每日限量。」她大方分他一个。
「不要老吃这种没营养的零嘴,对身体没益处,该吃正餐就吃正餐,瞧你,都胖了一大圈。」严虑没动手接,他是个只吃正餐的人,早膳午膳晚膳,一日三餐,绝不吃些小玩意儿、甜品这些被归于没营养的食物。
原本啃饼啃得开开心心的花迎春笑脸一僵,「你不吃就算了,我自己吃。」她还得要喂心肝宝贝,不跟他计较。
咬着饼,花迎春有些不快。原本好意多买一块给他吃,不吃便罢,还说她胖……姑且不论她的好意被践踏,这样人身攻击实在是让人火大。
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一个人扛两个人的重量,变胖一点点有什么关系?再说,她也没胖多少呀!以前的衣裳她都还能穿,府里也没几个人眼尖看见她胖多少,除了盼春说过之外,根本没人注意到,所以她才能瞒着怀孕的事实。偏偏他就是看出来了,还看得真讨人厌的仔细。
「少吃一点。」严虑又对她啃饼的模样有意见。他仍是觉得正餐多吃点比较有益,一碗有肉有菜的饭胜过只撒上几颗芝麻的煨饼,零嘴吃多了,会影响下一顿正餐的胃口,为了一块饼,省掉晚膳太得不偿失。
严虑就是这样一个严律的人,他的生活一丝不苟。
「我自己掏钱买饼吃,又没花你的,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花迎春已经完全尝不出饼香,像在啃硬邦邦的面团。
「你已经——」
「不要再说我变胖了!」她爆发了,愤然起身,忘却自己身在车厢里,脑袋就硬生生撞到车顶,痛得她捂脑声吟,加上马车倏地颠簸,她无暇顾及自身安全,身子左边摇摇右边晃晃,直到严虑探手将她扶住,那股昏眩才缓缓结束。他拉她坐下,让她置于他双臂之间,她不领情,想要爬离他远远的,一手还捂着脑门上的红肿,一手又要抹泪又要爬行,轻而易举便让他又逮回。
「撞到哪里了?我瞧瞧。」
「不要你管啦!」假惺惺!呜,好痛……
严虑捉住她那对挥舞的小蝥,箝在身前,长指挑开她的发髻,髻上的鲜黄迎春花全落了下来,他拨开她的发,检查发根处是否有伤,幸好只有一点点红,连个小肿包都没有,她却哭了,太大惊小怪。
「没什么事,柔柔就好。」
「撞到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说得很风凉!」
「我口气很风凉吗?」
「对!」一副在看好戏的态度!没有半点紧张!要是心底有她,看到她受伤应该要急呼呼的,应该要伤在她身痛在他心,但他没有,气死人的没有!
「只是小撞伤,也没必要很紧张。」瞧她还能顶嘴,精力十足,毫无病态,能有什么事?
花迎春气得不想理他,挣开了他的怀抱,迳自缩身在车厢的一角落,抱着她的大竹篮闷闷不语。
宝宝,你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没看到我撞得头破血流就不开心一样,真过分,呜……
她哀怨地自己柔着伤处,说有多痛是骗人的,反而是他的反应让她觉得被刺伤。
「阿福,去范大夫那里一趟。」严虑对着车厢外的小厮下令。
「是。」
又这样……在她埋怨他的时候,他偏又透露出一丝丝的关心,教她想真正恨他也做不到。她就是被他这样牵系着,以为自己可以走远的同时,却又频频回首。
「去让大夫看一下也好。」他拾起她方才弄掉的芝麻大饼,幸好饼外包了层油纸,他将不小心沾了脏的一小部分撕去,递回给她。「吃吧。」
「你不是叫我不要吃吗?」她气鼓鼓的撇开头。
「我是要你少吃零嘴。」
「反正我已经胖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资格吃?!」她故意冷嘲自己。
「谁这样说了?」
「你!」歧视胖子。
「你如果有按时用膳,就不会嘴馋想吃这些有的没的。」
偏偏她就是没有,她饿了一整个早上,午膳也因为匆匆要送饭菜去赵府而耽搁至今,芝麻大饼是她今天唯一塞到胃里的食物。
「你真像个老太婆。」唠唠叨叨、碎碎念念个不停,听得她耳朵发疼。
「你懂事的话,我有需要念你吗?」就是因为让人放心不下,才会罗嗦地多叮咛几句。他平时也不是多话的人。
「我只不过吃两块饼,跟懂不懂事有啥关系?反正你就是嫌我胖,最好封起嘴巴,半粒米都甭吃,看看能不能快速消瘦下来!」花迎春本来作势要拍肚子,辅助她的愤慨,还好她及时停手,差点就误打她的心肝宝贝了。「不过很遗憾,我会越变越胖,你如果嫌碍眼,就尽量避免和我巧遇,否则你就要伤眼伤不完了!」
她无法控制心肝宝贝日愈成长,到时她挺着一颗圆肚,藏也藏不住,他说不定又要嘲讽她怎么肿成那副蟾蜍样,她就不敢打包票不会拿菜刀追杀他。
花迎春又突地拍着车厢木板嚷,上回是为了买饼,这回语气可不是兴奋,「停!停车!」然后在他的目光下高傲地抬起下颚。
马车走势缓了下来,咯哒咯哒,停住。
花迎春抱着大竹篮跳下车。前一次她是独自下去的,这次拎着大竹篮,表示她没打算再上车。
她转身面向他,与车厢里的他距离莫约五步远,她将大竹篮放在腿边,娇俏的脸上好像有些怒意,严虑不会天真地认为她下一刻是会朝他鞠躬道谢,果然——
花迎春极其幼稚地转过半具身子,一手在婰上轻拍,一手在脸上尽情翻弄各式各样的鬼脸,用着小顽童间最没营养的方式在挑衅死对头。
他却为了这样的她而下腹一紧,灼热的做出最诚实的反应。
她又挤眉弄眼做了六、七个怪表情后才像满足了,哇哈哈大笑几声,抱起大竹篮旋身跑开——跑的速度活像是怕他追杀过来似的孬种,招手拦下一名正推着几篓青菜的中年男人,与中年男人说了几句便大刺刺坐上推车,让中年男人送她一程,看来两人是熟识。
严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她发上的几朵迎春花此时正散落在他鞋旁,车里弥漫的香味,究竟是来自于花朵,抑或来自于她,他深陷其中,第一次觉得迎春花的味道是如此浓郁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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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过不过分?过不过分嘛?!」
花迎春一回到府里就冲到花盼春的房里,箝握住花盼春的双肩不停前摇后摇,向花盼春抱怨着今日与严虑相遇的鸟气。
「好过分……」跑进她房里吵她睡觉,真是过分得该推出午门问斩……花盼春撑不开沉重的眼眸,昏沉沉地应着含糊的回答。
「对吧对吧!你评评理,他错对不对!」摇呀摇,使劲摇。
「对……对……」花盼春被摇得声音都在发抖。
「他也不想想,我胖还不是因为他!男人最好命了,累也没累到他们,结果女人却得背负着怀胎生子的辛苦和害怕,身材变样先摆一边不说,遇到没心没肺的男人还在一旁出口伤人,他是不是很恶质?!」
「……」花盼春一直到天亮才合眼,此时不过午时,她还没睡饱就被人从被窝里挖起,她眯着眼,对于花迎春的埋怨都是听十句只懂半句,回应也全是跟着花迎春的句尾在附和,不过听到花迎春这句话,她有些清醒了,柔柔眼,眸子里有淡淡的血丝,眼窝下的黑影活似让人用笔墨画上去的,又深又明显,声音懒懒的,「姊……他不知道你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你用没心没肺来辱骂他实在是有点没道理。」她替严虑说话。
「他就算知道了,那张嘴还是会嫌弃我!说穿了,他就是自头到脚都不喜欢我!」
咦?哪来的哭音?花盼春瞟向花迎春,花迎春脸上还是写着怨怼及气愤,那刚刚那种要哭要哭的可怜娇嗓是打哪来的?她听错了哦?八成是还没睡饱,幻听了。
「就算他自头到脚都不喜欢你,那又怎么样?你在乎吗?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自头到脚都不喜欢他。你与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耶。」花盼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趁花迎春怔仲松手之际,伏回软枕上。她还好想睡呐,不过得先解决大姊,否则她甭想有个好眠。
「这、这事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气不过呀!他左一句胖右一句胖,胖胖胖胖的挂在嘴边,我听了扎耳!」花迎春气得直捶衾被。
「也是啦,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被人说胖的?严虑真是太正直了,有些话是只能想不能说呀……」花盼春瘫在软枕上摇头。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我很胖吗?!」
「你是呀。」哎哟,脑袋上立刻挨了一记爆栗。
「你看我的脸!一点也没有胖到!还有我的手,你瞧,又细又白又嫩,还有我的腿,多纤瘦呀——」
「对,除了腰婰——」哎哟,刚挨了爆栗的伤处又被补上第二击,痛得花盼春飙泪。
听见妹妹说她胖,花迎春只是有点不服气,但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往心里搁。听见严虑说她胖,她就有满腹委屈,将他的话一刀一刀凿在心版。他说什么她都太认真去看待,别人批评她可以当耳边风,偏偏他说什么她都记牢,而他张嘴又没说过啥好听话……
「他竟然叫我不要多吃!饿不是只有饿我一个,还有心肝宝贝耶!他说那是什么浑话?!我吃饼还是自己下马车去排队,看到他坐在车里,我还一时心软又再排第二次队买一块给他吃,自己付的银子,没伸手向他要钱,更没擦腰喝令他去替我买——」花迎春又哇啦哇啦重复抱怨着一开始她冲进花盼春房里数落的事。之前花盼春还睡得浑沌,压根没听仔细,这一回她倒是一字不漏听着,有了听众,花迎春讲得更义愤填膺、更慷慨激昂。
好不容易,花盼春找到插嘴的机会,「姊,我觉得……大姊夫不是那个意思耶。」
「他就是!」
「他是要你多吃一些饭菜,少吃零嘴,没有恶意。」
花迎春一时词穷,房里突地安静下来,只有花盼春偶尔陷入浅眠睡梦的微酣声。
「他……会是这样想吗?」
「什么?」花盼春暂时和周公说了声等等,从梦中爬回现实,倦累地问。她刚刚没听清楚。
「严虑真的不是在嫌弃我吗?」花迎春有些茫然,努力回想着严虑那时的表情和口吻,想寻找到他温柔的蛛丝马迹——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温柔似水的表情,她连想像都无法想像,太恶了。他明明皱着眉,仿佛她吃饼是犯了多大的罪过,说话时声音也沉沉的,离温柔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距离,说出来的句子更不可能温柔——严虑永远都是一个跟温柔搭不上边的男人。
「我觉得……你不要太去思考他的言行举止比较好,他的话里涵意到底是好意恶意,你都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去钻研,别搁在心上,别反覆思量。」花盼春打断她的思绪,而且一开口就要花迎春将此时心头暗暗付念的东西全数抛掉。
「为什么?」
「你们已经离缘了。」恕她直言了,「还是你休掉他的。你知道他有多讨厌你吗?据说不久前他推掉一份工作,就因为那富商想在新造的园子里种迎春花,严虑说什么都不允,到最后严虑干脆不赚这笔——我说这番话不是想让你难过或仇视他,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已经不是他的妻,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高兴又怎么样?你难受又怎么样?你还抱持着奢望能与他二续前缘吗?」
花迎春脸色明显难看起来,她微微低着头,像即将凋谢的花朵,垂头丧气,摇了摇头。
「戏春说,近来有许多媒人上严府想替他做媒……我们都心知肚明,严虑是一个条件多好的男人。先不论他的外表,光谈他的好本领及万贯家财,便足以让多少闺女心仪,他要从中再挑一个合适他的妻子易如反掌,他根本没有必要再考虑一个曾经让他丢尽脸的女人。严虑可以再娶到一个娇俏美丽的-蔻姑娘,十五、六岁如花一般的年岁,你呢,了不起找个死了妻子想续弦的老男人,一嫁进去就可能有四、五个孩子追着你叫后娘……不公平对不对?但这是事实。」哎呀,离题了,再导回来,「当然啦,我知道是你休了他,你也不稀罕他,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太在意他,不然你看起来好可怜。」
花迎春有好多话想反驳,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檀口动了动,想说她才不可怜;想说她一点也不在意严虑;想说严虑娶谁都不干她的事,而且她还会替那名新任严夫人流两滴眼泪,哀悼新任严夫人要面对冷脸严虑的弃妇命运——她明明不是哑巴,却在一瞬间失去言语。
「我甚至想说服你,尽早将孩子打掉。我们花家养得起一个孩子没错,可是为什么要养呢?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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