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他还是……怀中的人动了一下,裴擢表情仍然冷淡依旧,但是在眼底深处,却有着一丝丝的温柔,轻轻地荡漾其中。
虽然时间地点都不太一样,但这可是他第二次让易陌谦抱着入睡。
环抱住怀里有些成长的结实身躯,他合上眼。
好温暖,好舒服,好近。
***
再次有意识,是因为手腕有点痛。
裴擢一扭动,就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没办法随心所欲,那种被困住的感受极其不自然与怪异,他一惊,很快地迫使自己清醒。
张开眼,他看到易陌谦站在他面前,似乎刚沐浴过,头发微湿,身上的衣服也换成轻便的薄衫。
顺着他冷冷的视线往下瞧,裴擢错愕地怔住。
他被绑住了!
手腕上缠绕死紧的麻绳,宣告了他类似囚犯的不幸遭遇。
裴擢立刻坐起身,随着动作而响起的铁链碰撞声有些刺耳,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左脚拖着一条银色锁链,上面有一把小锁,一直接到床头的铁柱。
难以置信!
「你做什么?」裴擢抬头问着眼前的人,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易陌谦没有说话,只是将掌心对着他摊开,有一把小钥匙在他手中。
「你……」
裴擢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将钥匙往后一扔:「这样你就跑不掉了。」这是最卑鄙,也是最简单迅速的方法。易陌谦冷笑。
裴擢沉下脸。「这一点都不有趣。」
「呵……」易陌谦坐上旁边的沙发,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五年前你不告而别时,怎么没这样觉得?」支起额,他凛冽的语气跟微笑成极度反比。
裴擢一顿,闭了闭眼。他说得一点都没错,比起这小小的恶作剧,他的离去称的上是罪大恶极。
「这件事,我……」纵使他会原谅他的机会可能等于零,他仍是欠他一句道歉。
「我不想听你解释。」易陌谦冰冷地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语,「就算你现在再跟我多说些什么,时间也不会倒流,我对你的信任更不会随着几句歉语就找回来。」他-起眼。
裴擢沉默了。他不要他辩解,那他就不会再说。
凝结的空气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沉重的呼吸声围绕着彼此,一分钟彷佛一世纪。
易陌谦却突然笑了。
「你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吗?」他等了五年,不是要他的无言以对。
裴擢凝视着他,只是一语不发。
易陌谦轻轻地偏过头看着床头的灯,良久良久,他淡淡地启唇:「这几年你都在哪里?」他问,声音好远。
「……我去了很多国家……跟着摄影队。」裴擢回答,垂首看向自己被捆绑的手。
「是吗?」易陌谦微微地扬眉,「好玩吗?是不是过的很愉快?」是不是已忘了他?
裴擢一顿。「陌谦……」
「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在做什么?」抬起眸,他对上他的眼。宛若一道尖针刺穿彼此。「我拚命地学习摄影的知识,想尽办法要爬到你看得到我的地方,不够高我就爬,还是不够高我就再努力!一而再再而三,我每次想要更接近你,却发现你又走得更远,我找不到你在哪里,也没有办法确定你是否能看到我,这种无止尽的等待,我从来都不敢去想是否能够停止!」说到激动处,易陌谦紧紧地握住椅把。
裴擢看着他,虽然他这么愤怒,但是,他每一句话里所传达的──是感情,一种让他深深动容,却又不舍的感情。
「你应该去寻找更适合你的人……」而不是枯等一个没有给他任何承诺的人。
「我不是没有试过!」易陌谦忍不住站了起来。「不论我跟同性还是异往,我总是没有办法忘记你!每一段恋情都短暂的像是儿戏,我甚至连身体也不愿意让人触碰!你占据了我的脑海思绪,可是却又狠心地丢下我就走,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好恨你!」他咬着牙指控,压抑许久的强烈情感尽数爆出。
裴擢没有回避他的瞪视,只是就这样和他对望,默默地接受他一切的控诉。
他不会后悔曾经做过的决定,但要是错误造成伤害,他绝不规避责任。
易陌谦走近他,「我不想听你讲谁更适合我,我应该爱上什么样的人,我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要你重复五年前的狗屁论调!」他垂眸,用尽他这一千多个日子以来的期待,「我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找我?」他放低声量喃语,近乎请求。
拜托……不要再让他一直兜圈子了……他会回到这里,表示他心里也是有一些在乎他的。别再逃避,回答他……不要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他真的累了……给他响应吧……易陌谦抓着他肩膀,手指却没有力量。
他多希望这唯一懂他的人,可以像他开诚布公,真正地道出心底的渴望。他明明可以感受到那细丝般的情缕,却怎么也留不住,摸不着,他等的还不够久吗?
就算他会铁了心拒绝也好,就是不要这样,不要转身就逃,让他们之间这么模糊;也不要不说话,让他存留无法死心的冀盼……深吸一口气,他的长睫甚至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裴擢注视着他,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他可以轻易地感受到那纤薄的脆弱。
往事历历在目,每一个细小的感触都涌上心头。
他是如何地碰上易陌谦,如何地和他相处,如何地看着他的改变,如何地离开他,又是如何地在每一个见不到他的日子里,记挂着他。
他不能否认,他已陷入得太深。
如果他不是那么在意易陌谦,根本可以不用离开,只需要明白地划清彼此的界线,用言语断绝他心里的可能。
如果他这么做,或许易陌谦可以很快地重新开始。
可是他没有。
他没有说清楚就逃走,说是为他好,却独留他一人寂寞,他希望斩断易陌谦对他的情感,却又矛盾地不愿彻底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他是自私的。因为他没办法否认易陌谦在他心底,早已占了一个位置。
他以为离开易陌谦,就可以根除这种不该有的情烧,然而,这遥远的漫长距离,却只是加深了他们彼此的想念。
绕了一个大圈,却还是必须面对同一件事情,同一个选择。
那么,这次他该怎么决定?
裴擢缓慢地抬起被缚的双手,分明的指骨节轻柔地抚上易陌谦颊侧。
「……对不起。」低沉的嗓音随着手指动作,他很诚恳地道歉。
易陌谦却整个人僵直。
还是没用吗!就算他等待了这么久,却还是没办法向他证明他的坚持,他的意念?
他还是要把他推开吗?
他闭上眼,突然觉得好无力。
心里的痛楚尚未蔓延,裴擢却突地使力一拉,易陌谦没防备,一下子跌坐进他的怀里。
他吓一跳,反射性地想要站起,裴擢却用行动不便的两手圈套住他,让他硬是坐在自己腿上。
「你?」易陌谦错愕,不解地望向他。
裴擢扬起他们再次见面的第一个笑容,而后将唇贴上易陌谦已经发红的耳垂。
「我跟你差了九岁。」他故意将呼吸朝那敏感处吹抚。
易陌谦忍不住缩起脖子,有些失措。
这情况转变太快了!
「等等……」他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听他讲了些什么,只觉得好痒。
裴擢收起手臂圈得更紧,压制住他的扭动。
「我担心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他低笑,就在他颈间。
「呃!」易陌谦痛呼一声。他脖子被咬了一口。
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裴擢的手也不规矩起来。
「不过你既然这么迷恋我,我就不用在乎太多。」大手伸进他的薄软衣衫,抚摸上他直挺的背脊。
「谁……谁迷恋你!」易陌谦抓回一丝清明神智,没机会去辨明他话里的含意,只想挣脱他的毛手毛脚,没想到裴擢完全不肯放手。
他生气地用力一推,裴擢往后躺进大床,却把他一起也拉倒。
易陌谦真的火大了。
「你放手!」头部被压制在裴擢胸前令他尴尬,他一拳打上敌人的腹部。
裴擢闷哼一声,仍是没有减轻力道抱着他。
他轻轻一笑。「你打吧,要是打我能让你出气,你可以把我揍得鼻青脸肿。」
易陌谦停住手,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手。
裴擢缓缓地摸着他的头,慢慢地滑下至后颈,然后又回到头部轻抚。
就像是多年前的某一夜,他也曾这样无言地抱着他,给予他最最温柔的安慰。
他忘不了他对他做过的每一件事,如同他没办法舍弃心底对他的留恋。
一股湿热涌上眼眶,他连忙闭紧眼。
他绝对不流泪,至少在裴擢面前不。他走的时候,他就这样告诉过自己……空气一下子改变了,紧绷的气氛不复存在。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易陌谦听着他的心跳,十分不服气。
「……你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他是真的想恨他,真的。但明明告诉自己要恨,却偏偏怎么也恨不下去。
裴擢勾起嘴角。「你可以向我要求赔偿。」
易陌谦一怔,他从他宽阔的胸膛上抬起脸。「你说什么?」
他笑。「我说,你可以向我要求赔偿,不论什么我都会答应。」
「我要你留下来。」想也没想,易陌谦直接就说出口。
黑眸里溢起温暖,裴擢卸下冷淡的表情。
「好。」他允诺着。
「你不会骗人?」撑起手肘,易陌谦逼视着他。
「不会。」
视线才交会,他就看到了裴擢温柔的笑意。
易陌谦从没见他这样子笑过,这样将情绪显露在外,这样没有遮掩,这样……真诚不隐瞒。
他握紧了拳,只感觉胸口好热,就像是要填补他这么久以来空荡的内心一样,涨满了他所有思绪。
他……懂了吗?接受了吗?他也和他拥有一样的感情吗?
没有淡,没有忘,没有因距离而逝去吗?
「……真的不会?」他又问,视线不自觉地模糊。
「真的不会。」他保证般的复诵。
语毕,缓慢地昂首,就这样看着彼此的状况下,他吻上易陌谦的。
那一瞬间,两人之间存在的隔阂,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易陌谦的惊愣只持续了一秒,他很快地反手抱住他,没有多用言语赘述,他启口加深这个已经等了太久的亲吻。
这一次,是他主动,而不是他在后面追赶。
他的睫湿了,但泪水却有着温度。
暖暖的,融化了他心口的冰霜。
微微地喘着气,易陌谦离开的唇瓣,他直视着躺在身下的裴擢。
「你还有最重要的话没说。」绝没有这么简单就可以混过去。
裴擢伸出舌恬了一下他的唇,笑得有些邪恶。
「你先解开我。」他看着被捆住的手腕,示意他过分的对待。
「你先说。」易陌谦一向不会轻易妥协。
裴擢不答,只是扬唇吻住他,直到他气息都乱了,才抵着他的额,认真地问道:「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你真的能够接受世俗不公平的眼光?」他一定要问清楚,因为这一次答应了,他就不可能再放他走。
易陌谦顿住,随后气得在他肩上打一掌。
「你别再问废话!」他早就已经公告世人了,还会担心什么?
他就是这么不相信他爱他!
易陌谦跨坐在裴擢身上,将他被绑住的双手拉至头上压制:「我可以用别的方式证明给你看。」低下头,他不让裴擢看见他的表情,只动手解开他的衣服,在话落的同时,也吻上他结实的平滑胸肌。
裴擢笑了,任由他炽热的唇片烙上自己。
「系听尊便。」
最后一句话,被封在易陌谦嘴里。
好漫长,但是他们总算找到了彼此,不用再寻寻觅觅。
这次,他们都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告诉对方,这份思念和爱情有多么地永远。
淡淡的忧郁蓝,其实也可以很美。
***
事后──记者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捷运地下街,这一次的主题摄影展吸引了大批人潮,展览一连七天,民众可以在假日怞空前往。
这次展出的作品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名摄影师裴擢和易陌谦先生两人共同合作,且在今年获得国际影联大奖的照片。
在画面上我们可以看到这张得奖照片主要拍摄的是人物,照片上这名拿着相机对着镜头的男子就是易陌谦先生,他的同性,也是摄影师的裴擢则负责掌镜……「啪滋」,电视屏幕上的彩色影像一下子只剩下灰暗一片。
「别看了,我肚子饿。」
「肚子饿就肚子饿,跟我讲做什么?」
「因为我是看到你才饿的。」
「别闹,我才刚洗好澡。」
「那很好。」
「你!等……等一下!裴擢!」
「我发现你比蛋糕还好吃。」
「不要拿我……跟蛋糕比!」
「那比泡芙。」
「你……闭嘴……」
「吃东西时的确该专心。」
「可恶……啊──」
【本书完】(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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