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我们班有实力嘛!」有人大言不惭地哈哈。
「那是当然!」落後那麽多都可以追得回来,真是太强了。
「冠军拿那麽多也不好意思啦。」所以就分一点给其它班级吧。
大夥儿相望一会儿,忍不住噗地笑了起来。
她在班上总是冷漠地、淡然地,不会主动和人交际,为什麽他们……徐又伶凝视著那穗线晃荡的锦旗,心中激荡,眼也不记得要眨了。
「那个,班长,」女同学趁大家在打闹的时候,上前递给她一条温毛巾,小声说道:「这是林熙然要我拿过来的……班长,原来你也『那个』痛啊,害你受伤了,对不起。」她看林熙然在饮水机那里弄毛巾,还说是要给班长敷肚子,她就知道是那个毛病了。
「林……林熙然?」她抬首,无意识地问道。
「是啊,他要用热水,结果还不小心被烫到了。我本来叫他一起到保健室擦药的,他笑著说不用,冲冲冷水就说要先回家了。」
反正他老是迟到早退,班上同学早就见怪不怪。
徐又伶望著她手中已经弄乾净且折得好好的湿白巾,好像又听到林熙然那温吞吞的安慰,难以言喻的後悔在瞬间填满她的心口,她从没觉得自已是个这麽差劲的人过!
接过毛巾,微热的温度熨烫她的肤触,她抓紧在手心,如同尖针刺进。
她懂事後首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是在躁场上摔倒;她首次体会到怒骂他人并无法带给自己更大的快乐,则是因为林熙然。
这个严重的挫败,让她始终无法好好地面对林熙然,直到国二结束都不曾再跟他说过话。
而後升上国三,开始能力分级,她理所当然地进了A段,而林熙然也没有意外地成为B段,尽管只有主科分开来上,但A段学生的童军、家政、美术等副科却仍是被各主科老师私下拿来做课程加紧的备用填充,就算是自习也无法回原班级。一天八节课加晚上到九点半的课外辅导,全部都是考试、复习、写讲义。
两人本就稀少的交集几乎等於没有,她成天忙著读书和考前冲刺,也不再有机会记起向他道歉。
因为能力分级所造成的同学离异,就连教室里那块写著「第三名」的绿色旗帜,也在升学压力下蒙上一层厚灰。
***
每天下班後固定来林熙然这里,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在某个距离远远地看著他,也是一种习惯。
渗肤入骨,无法更改的一种习惯。
是从什麽时候变成这样的?徐又伶忘了。
只是她受够了他那种云风漂泊、渺无定迹的随性,当他决定在某个地方安顿下来之後,她就像长年罹患重病需要药物压抑,惶惶不安的心思在看到他才能平静,於是,她找各种不同说服自己和他的理由上门作客。
茶坊是下午才开门营业,到凌晨四点打烊,徐又伶通常在那儿吃晚餐,最多不超过十点走人。
再晚的话,他就坚持要找人送她。要送她也希望是他送,那些毛头小子工读生就免了。她知晓他老板不能丢著店就跑,她也不要用虚伪的柔弱来博取同情增添他的麻烦,反正她住的公寓大楼有监视器管理员,附近也还算热闹,她又是骑机车,自己足够应付。
她一双弟妹都不了解她为什麽不坐捷运或者乾脆买辆车来开,凭她的存款和薪资,根本不用上下班弄得灰头土脸,但她只是笑笑带过去,没有多作解释。
实际上,机车是最方便她能往来公司和茶坊的交通工具,更不会让他起疑她是专程来找他。
她谨享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每一分秒都不浪费。
就算是要她抡起衣袖做清洁工。
「熙然,菜瓜布呢?」一身POLO衫、牛仔裤的便装,卸下平日的端整,换上轻松,更有一番可人风情。
徐又伶嘴上衔著发圈,准备将自己乌黑的大卷发束起。
「在这里。」林熙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塑胶袋,手套、菜瓜布、清洁剂还有其它会用到的各种刷洗物品一应俱全。他轻声笑道:「你每次都来帮忙,真是不好意思。」
「我哪能不来?你每天晚上让我来这儿吃饭不付钱,我才不好意思。」看著他对自己微笑,厚度适中的唇瓣那样温柔地上扬,接下来预计的辛苦疲劳,已经值回票价。
她的确是动机不良。转移视线让自已别看得太沉迷,她拿下发圈绑头发,他的手就伸了过来。
「这边掉了。」将她鬓边遗落的发梢缠绕在指尖,他微微一笑,道:「我帮你吧。」没有任何尴尬,似乎这麽做已是非常熟悉,他接过她的发圈,连带接过那柔软如缎的墨丝。
「谢谢。」她笑著半转身让他更顺手,寻常的表情下隐藏著猛烈的心跳。明明是这麽轻的抚摸,那感觉就是反常强烈。
她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他垂首的呼吸刚好就围绕在她颈後,只是这样而已的接触,竟使平日成熟强势的她彷佛少女般羞赧忐忑。注意自己别站得像是立正,是背对著他才能维持镇定。
靠近的距离太过危险,她赶忙轻松似地找话说:「你知道,虽然我留长发,但就是不大会在头上变花样。」这是事实,她以前常去美容院洗头,顺带请教人家该怎麽吹整才不致毛燥乱翘,现在她也只会基本的梳饰而已。
「你本来就对这种女孩子的事情很不拿手了。」林熙然低声轻笑。
「你要不是做过各式各样不同的工作,哪能练成这灵巧?」她记得他曾经当过小学女生的家教,他学著帮那小女孩绑辫子,每天换不同发型,逗得人家多开心,还说长大以後要嫁给他。
他拉开松紧的发圈缠束著,动作始终轻柔,「既然你不喜欢整理,那为什麽还要留头发呢?」剪短就好办多了。
她却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在心里暗暗庆幸他看不见。
「哪有为什麽?因为我的脸型不适合短发。」很合理的原因。
「是这样吗?原来你会注意这种事。」他没再追问,仅淡淡道:「我觉得你的脸型很漂亮了。」他的语气薄然却由衷,只有纯粹的赞美。
她知道他的言行朴素,向来不会花言巧语闻哄人开心,会这麽说,就表示他真的是这麽认为。
说不会高兴是骗人的,她很明白自己的外表在他人眼中能产生什麽惊叹,类似的话她不知听过多少遍,但就算全世界的人用华富的字词夸她美丽千万次,也不及他的一句。
但,她该要有什麽反应?
抿了抿唇,垂眸瞅著自己交握的双手,她用著略略轻快的口吻覆盖过去:「不用你说。」就像老朋友那样风趣地回答著。
他一笑,「绑好了。」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
「谢谢。」她嫣然勾唇,俏丽生姿。
这样动人的神态,她偏心地只让他欣赏。
几乎是一种默契,他回望著她,显露出的眼神和表情始终都是柔和的。
「老板,我们来了。」
一个男大学生像是算准时机才走进来,後面跟著同样是在这里工读的另一名女生,两人向林熙然点头後,目光转向徐又伶。
「徐小姐。」女工读生比较有礼貌。
「啊……贵客,你也来了啊!」男工读生常排晚班,和她打照面的机率高,见到她便如是笑道。他在茶坊也打工几个月了,每天对著不同客人,交谈随意,只要看对方顺眼就没什麽隔阂。
贵客?没想到他们替她取了个这样的称号,她挑眉。
「那,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林熙然微笑,分配起工作。
女工读和徐又伶都是只要洗地擦窗等较为简单的任务,而男工读则是帮他处理摆放在後头待汰换的橱柜,准备运到可以回收的地方。
徐又伶拿著扫把扫著地,那女工读看了眼里面的两个男人,挨近她问道:「徐小姐,你那个……」吞口口水,咽去迟疑,「你是不是老板的女朋友啊?」她知晓老板是未婚单身,但却不确定他有没有女友。
徐又伶微顿,冷静地拿著畚箕扫进灰尘。
「不是。」
「真的吗?」女工读揪著手指,有些失望紧张,「我看你们两个这麽好,怎麽会不是?」哎哟。
「你问这个干什麽?」她总算持平声问出口,真不希望有人近水楼台。
「没有啦……」女工读扭捏起来,不回答却又问:「那……那你会喜欢上比你年轻的男孩子吗?」千万不要啊!
徐又伶皱眉,瞅著她。
「不会。」
「喔……那就好。」女工读拼命眨眼,马上笑得好甜,道:「那你对阿南也没兴趣了?」
「阿南?」脑子转了圈,才想起那是男工读生的名字。「……没兴趣。」她有兴趣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
「真的没兴趣?」不放心地重复。
「没有。」毫不迟疑。
「啊……太好了。」女工读松懈地笑软身子,见徐又伶看著自己,她不好意思地偷偷道:「我……我还满喜欢阿南的,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不过如果你跟我抢,那我就没把握了,因为男人都喜欢美女嘛。」红著颊,她讲出自己心意,也算是昭明她不要有竞争者,雌性动物最好离她的心上人远点儿。
徐又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现在的年轻人看待感情都这麽直接果敢!
看著她说完话就喜悦地跳去拿拖把,她闭了闭眼。被人当成仇敌不要紧,幸好她不是喜欢熙然。
正想要拿起空水桶去装水,就听见那个女工读生尖叫一声,她望过去。
看来好像突然从哪里窜出一只蟑螂吓坏了她,而她也很聪明地利用这个机会对那个叫阿南的男工读生投怀送抱,惊恐又慌张的娇弱模样,完全刺激男性泛滥的保护欲,总之只要毙掉那六只脚的玩意儿,就好似头顶上会有桂冠加冕,身後万丈光芒。
所以,就看那个男工读生一手护著女工读生,从容不迫地消灭讨厌碍眼的坏蛋,顺利得到女工读英雄救美的崇拜褒扬。
不论那个女孩子是否真的害怕,她实际上已经达到想望的目的。
一抹小小黑影在左边墙上蠢动,徐又伶移动目焦,也许是刚才那一只的兄弟姊妹。茶坊每个月都固定有请人来除虫,大概是上星期台风来,後面那条街淹了水,惊动到它们全家老小,所以纷纷出笼肆虐了。
林熙然搬出一个小柜子,见她好像在发楞,便走近问道:「怎麽了?」在瞧什麽呢?
她转过头,怔怔地睇著他好一会儿,半晌,才顺手怞起旁边的面纸。
「熙然,」走到墙边,将那长了两只胡须且黝黑的恶心史前活化石俐落地包进折好的卫生纸里,递给他,道:「拿去马桶冲掉。」
其实她真的想知道,如果她肯假装纤细荏弱,他是不是就会理所当然地给与她渴望的怜惜和疼爱?
只不过,她从来就没有那个勇气去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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