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蔚蓝山庄的一路上,舒玉秾的表情很冷,眼里却写满恨意,让舒令剀很担心。全\本\小\说\网
程群玉是小产过世的,然而在此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程群玉有身孕。这么重要的事,身为女儿的舒玉秾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每回舒玉秾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时,程群玉都不曾主动提起,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舒青鸿存心瞒着她!
「医生已经说妈妈不可以再怀孕!为什么还要让她怀孕?」她对着话筒失控地尖叫,恨不得飞越千山万水,将害她失去母亲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舒令剀只能安抚她,向话筒另一端的管家说明他们回山庄的时间。
「也许父亲不是故意的,他们那么恩爱,也许」事实上,舒青鸿心里真正有谁,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此时此刻舒令剀只能这样安慰她,「也许父亲和阿姨根本没料到--」
「七个月!七个月会没料到?他不会去结扎吗?不会戴保险套吗?」早在医生宣布母亲最好不要再怀孕时,他身为丈夫就应该想到避孕才对!强烈的不满让舒玉秾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小小的身体中像是封印了一头被激怒的兽,接着再也压抑不住地放声大哭。
回程的一路上,舒令剀握住她的手,不敢放。
即将竞选参议员的华裔大亨痛失爱妻,自然占了不少新闻版面,舒玉秾戴上墨镜,看着面对媒体显露哀戚神色的父亲,心中的怒火却多过哀伤。
她不谅解他,也无法谅解。毕竟他嘴里的悲伤并没有让他变得低调、变得可亲,舒青鸿大谈他对爱妻的怀念,甚至表示为了与妻子在天堂重聚,他将受洗成为天主教徒。
舒玉秾很明白,父亲宣布竞选时,有不少保守势力的舆论对他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有微词,她在心底冷笑,这倒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回到山庄时已是深夜,舒玉秾没去见父亲,直奔保存母亲遗体的殡仪馆。
程群玉的容貌仍是安详的,但是比起舒玉秾记忆里却憔悴消瘦许多。她看着母亲躺在冰柜里的模样,才明白足愤怒支撑着她飞越这长长的里程,她心里
还是有一丝期待,期待这一切只是个谎言。
眼前的现实终究把最后一丝坚强敲碎,母亲消瘦的脸庞则让她的心被自责与不舍剜出一道道空洞可怕的伤口。
舒令剀没说话,只是搂着她。
天主教说,死亡是一个人完成了他人世间的使命,并非毁灭,而是得到永生。舒玉秾得承认在信仰上,她不愧是父亲的女儿,每个礼拜的望弥撒,都是为了陪哥哥和母亲,她才当作做功课,其实根本心不在焉。
她没有办法将失去母亲的悲伤与遗憾看成生命里必然的环节,她相信她永远也做不!
明知生老病死是必然,却还是只能任巨大的悲伤将心压辗得血肉模糊,不由自主地想着另一个如果,如果过去能给得更多、爱得更多,该有多好?
曾经任性地为任何理由哭泣,眼泪像廉价的自来水,由她随意挥霍,这一刻她才知道,那种眼泪像要连同血液一起流干的痛楚,会把最后一丝力气也怞干。
多奇妙,以往失去心爱的事物时,她会哭闹着,任性地要求全世界听命于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她。可是这一刻,她却只想卑微地向全世界认错,向上天认错,只要能还给她一个仍然美好且快乐的母亲。
舒令剀不得不带着舒玉秾离开殡仪馆,他不知该不该安慰她,阿姨不会希望看到她哭泣?
其实哭泣也足一种发泄,最怕是忍着、压抑着,没有一个有限的躯体与心灵承受得了那彷佛无上境的悲恸。
走出殡仪馆时,全身空泛了,茫茫然,好像去哪里都无所谓,舒令剀叫了车送他们回山庄,他一直守着舒玉秾,直到父亲命管家来叫他到书房一趟。
「妳乖乖休息,等我回来,嗯?」他实在连一秒也放心不下秾秾,阿姨的过世同样让他伤痛不已,然而一想起秾秾心里的痛绝对比他更甚,他就只能强自打起精神,成为她的依靠。
舒玉秾看着他离开,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突然间起身,很快地拿了车钥匙和随身物品,整个山庄都忙着处理程群玉的身后事,没人发觉刻意避开佣人耳目的舒玉秾何时下了山。
***
「妳母亲是小产死的没错。」替蔚蓝山庄出诊几十年的老医师,一脸凝重地说道。「我老早就想告诉妳,要妳劝妳母亲不要冒险怀孕,但我听说妳搬出去了。」
「妈咪为什么要冒险怀孕?」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老医生看着她一无所知的表情,拿下老花眼镜,从档案柜里拿出即将要销毁的程群玉病历。
东方人有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幸好他不是东方人,他不会犹豫事实的说与不说会造成别人家庭失和,因为错的就是错的!而这迭病历很可能会危及舒青鸿的仕途,所以舒青鸿曾经警告他立即销毁,这点让他相当不满。
「妳自己看吧。」
舒玉秾拿起一迭病历,很快的翻过,专有名词她看不懂,但一些单字她还认得,再对照日期,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为什么」她不懂
「说真的,若非舒先生是镇上中小学与医院的最大资助人,我很不想再为你们家人看病,我劝过好几次了,妳母亲一再怀孕,又一再流产,对她的身体伤害很大」
骇人的事实压得她喘不过气,舒玉秾已经看不清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母亲第一次怀孕小产,是在她搬去和哥哥一起住之后;而那之后又经历了数次的怀孕与流产
她抓着那迭病历,猛地夺门而出。
***
「你这个昏君!恶魔!你给我出来!」舒玉秾一进大宅就失控尖叫,抓起椅子将她所看见的一切都扫毁粉碎,最后甚至连窗户都不能幸免。
她恨不得这些华丽又丑陋的事物在她的怒火下化为灰烬!
「王八蛋!你给我出来!」舒玉秾声嘶力竭,像盛怒的复仇女神。「你这天杀的该死的」她喘着气,泪流满腮,胆敢上前拦阻的佣人全都不敌受过武学训练的她。
舒青鸿与舒令剀听见佣人通报,一起赶了出来。
「无法无天的疯丫头,妳这是在干什么?」舒青鸿一看大厅的惨状,震怒不已。
舒玉秾红着眼眶,杀气腾腾地举着母亲的病历大步走至他身前。
「你还是人吗?你都没有良心吗?你只会高高在上的摆臭脸,要这大宅里的所有人把你当皇帝,对你唯命是从,连我妈咪都要为你送命!明知道她不能怀孕还让她一再受孕,害她一再的流产,你怎么那么可怕?你还是人吗?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她失控大吼,泪水将眼前父亲的容貌扭曲再扭曲。
啪!舒青鸿一巴掌甩在舒玉秾脸上,舒令剀想冲上前护住她已来不及,只能将全身僵硬的舒玉秾抱在怀里。
舒青鸿怒骂道:「是妳母亲答应为我生一个继承人,是她自己心情愿。倒是妳!妳妈倒是把妳教得很好,连要亲生父亲去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妳真是妳妈教出来的好女儿!」
舒玉秾像被激怒的母狮,情愿被怒火炼成修罗,她尖叫。「不准你说妈妈的不是!我跟你拚了!我宁愿下地狱也不要让你这魔鬼好过!」她要杀了他!
她要杀了他她要杀了他
泪水流不停,悲伤$在咆哮,她睁大的眼,被恨火烧得通红。
舒令剀用力抱住舒玉秾,他的呼喊她听不见,五指甚至在他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舒青鸿也在盛怒之中,「当初我答应妳母亲放过你们,现在好了,妳不当我是妳父亲,我也当作没有妳这个女儿,但妳吃我的用我的,该还的妳一个子儿也少不得!等妳母亲七七一过,妳就等着给我嫁到南美去!」
舒青鸿接着将矛头指向胆敢围观他们父女决裂的佣人,恼羞成怒地痛骂他们一顿,佣人们为了自己的饭碗,当然只得一个个做鸟兽散,认命收拾舒玉秾制造的混乱。
舒青鸿拂袖而去,舒玉秾瘫在舒令剀怀里,浑身颤抖,呜咽被痛苦撕扯得破碎不堪,因为太过气愤而说不出话来。
***
舒青鸿把舒令剀叫到书房,当然不是他良心发现,要与养子感性对谈。当初暂且答应不追究他和舒玉秾的事,是因为程群玉跟他交换条件,只要他有了合法继承人,女儿要跟谁厮混他也管不着。
不过如今合法继承人没了,舒青鸿不是会为儿女情长坏了大事的人,他对妻子是有遗憾,但这股遗憾动摇不了他的决心,他更加不可能让女儿跟舒令剀这野种在一起,他重新将能够与他政商联姻的世交名单一一列出来,那些名单里的候选人,每一个都能成为他竞选议员的强力后盾,能壮大他舒家的产业,
他没道理不打这种算盘!
舒青鸿和舒令剀摊牌,不准他再接近舒玉秾,而舒令剀毕竟不是舒玉秾,从头到尾面无表情,沉稳以对,态度不亢不卑。
他的表现更加深了舒青鸿的决心--如果不能永远将舒令剀剔除在继承名单之外,也要想办法除掉他!因为这个养子的深沉与冷静太让他心。
舒令剀没和舒玉秾提起这件事,毕竟她暂时不应再受到更多刺激。舒青鸿的警告他会自己想办法应对,他的女人他应该自己守护。
舒玉秾与舒令剀一起整理母亲的遗物,想到母亲竟是为了一个冷血的男人送命,甚至不断受苦,舒玉秾除了愤怒之外,还有割心剐肉般的不舍。
她想起自己曾经童言童语地说要保护母亲,喉咙酸楚地哽咽起来。她早该那么做了!早该踹开母亲房门,早该保护母亲,舒青鸿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怎么可能带给母亲幸福?舒玉秾想到这里,无限悔恨,眼泪又掉得更凶了。
舒令剀没料到舒青鸿对他们小两口睁只眼闭只眼的真相竟是如此,身为男儿,却要让一向护着他的阿姨做出这样的牺牲来保全他的爱情,他心里的自责更加强烈。
已经失去了程群玉,他也忍不住担心自己的母亲。尽管舒玉秾的情况仍旧让他放心不下,他还是怞空去看了母亲。
在舒令剀离开山庄后,茧子也搬出大宅,因为她不必再担心佣人会因为她也住在佣人宿舍而看不起她儿子。现在虽然是和佣人住在一起,还必须一起做那些粗活,但也躲开了这场风暴,舒青鸿的怒火暂时不会波及这个委曲求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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