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爷爷说你拒绝了他的提议,是真的吗?」伊丽莎白屏息,等待著他的答案。
他沉默半晌,终於点了点头。
伊丽莎白倒怞一口气,心脏紧紧纠结,「为什麽?你不喜欢我?」质问他的嗓音有些许破碎。
他扬起眸,「我喜欢你,丽西。」
「那为什麽你不肯……」
「因为我不爱你。」他突如其来一句。
从伊丽莎白一进事务所开始,他就不停地思考如何将这件事实以委婉的方式告诉她,可最後,终究还是选择直截了当。
因为他不爱她,所以不能答应柯林斯爵士要他俩尽速结婚的提议。年迈的爵士认为唯一能杜绝英国小报继续拿他跟曼如的关系作文章的最好办法便是他与伊丽莎白闪电结婚,於是在今天下午,亲自致电给他,「慷慨」地对他如是提议。
可他拒绝了,甚至不曾丝毫犹豫。
从与曼如激情欢爱後的隔天清晨开始,他不停地分析自己对伊丽莎白的感情,他对她有心动、有喜欢,有一些些宠溺,可却没有爱。
他不曾爱过她,不曾像从前爱梦婷一样爱她,他对她甚至不曾产生像对曼如那样的激情与。
他不爱她,既然不爱就不该娶她,不该再度犯下五年前曾经犯过的错误。
他不该再利用任何女人的感情——
「对不起,丽西。」看著伊丽莎白因他的坦言蓦然苍白的容颜,他有一些心疼,更有许多愧疚,「对不起……」
「不要跟我对不起!」她忽地锐声驳斥,蓝眸氤氲某种雾气,唇瓣痛苦地颤抖著,「我不相信,亚历,你不是认真的,你爱我,你爱我对不对?」
「我……不爱你。」他深吸口气,痛恨自己必须这样去伤一个纯真女人的心,「我承认自已很喜欢你,丽西,但那不是爱。」
「那不是爱?那什麽才叫爱?」她瞪他,嗓音破碎,「一你对你前妻那样激动的反应才叫吗?亚历,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一直爱著她——」
「我——」他一愕,眸中变换过数道复杂神采,心脏一阵紧缩,却是一句话也吐不出口。
他不爱丽西,可是他爱曼如吗?他爱那个他本来应该深深憎恨的女人吗?
他不晓得,这几天脑子疯狂地运转,不停地分析,就是得不到一个明透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不爱丽西,却不能确定自己对曼如真正的感觉,他对她的感觉太复杂了,不是单纯的喜欢或讨厌、爱与恨可以形容。对曼如,他有心动,有厌恶,有激情,也有憎恨……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麽样的惰感,真的不明白!
「亚历!」伊丽莎白忽地提高音量,从他变换不定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犹豫,她咬牙,蓝眸点亮不赞成的火苗,「你怎麽能爱上那种蛇蝎女人?你忘了她曾经心狠手辣毁去你的一切吗?在你被迫离开香港、一个人在轮敦重新开始的时候,她不但不曾表示一点後悔,说不定还在心底不停地嘲弄你!这麽一个可怕又残酷的女人,你——」她蓦地一顿,呼吸急促,语音激动得颤抖,「你怎麽还会为她心动?怎麽还能爱上她?」
「她其实不是一个那麽坏的女人。」程庭琛哑声低语,「当初她跟我离婚後之所以要千方百计毁掉我,是因为我伤了她的自尊,也欺骗了她的感情——我答应跟她结婚,心里却一直念著另一个女人,甚至还因此跟她闹离婚。」他凝望伊丽莎白,忽地幽幽叹息,「薇薇安是一个个性很强的女人,她因为没办法忍受我这麽对她,所以才会那样对我采取报复——」
「亚历!」伊丽莎白惊呆了,不敢相信程庭琛听来竟然像是为其前妻辩护的言语,「你竟然……替她说话?她曾经差点毁了你啊!」
「我知道。」他淡淡然,「我也以自己的方式报复过了。」
「所以你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消?」
「我的确不想再与她计较过去的一切了。」
「你——」伊丽莎白瞪著他,娇容忽青忽白,神色不定,好一会儿,美眸掠过一阵幽光,「所以你决定与她重修旧好了,对吧?」
「我没那麽说……」
「别想瞒我,亚历,她都告诉我了!」
「她?」他一愣,「谁?」
「你的宝贝前妻薇薇安!」她激动地喊,好一会儿,语调才稍稍回复平稳,「她告诉我你们决定重修旧好,要我滚一边去,别去破坏你们俩。」
「曼……她真的这麽说?」程庭琛不敢相信。
蓝眸闪过某种光芒,「我本来以为那只是她离间我们的计策,原来是真的。」
她别过头,深吸一口气,「你好残忍,亚历,竟然让她这样伤害我——」
「丽西,是真的吗?她真的对你这麽说?」
「难道你怀疑我骗你?」愤怒的星眸瞪向他,却掩饰不住自眼睫垂落的泪珠。
程庭琛心一紧,「对不起,丽西,我没想到……」
「你不该爱上那种工於心计的坏女人!你这——」她瞪视他,胸口剧烈起伏,而泪珠不停坠落,「笨蛋!笨亚历,我恨死你了!」语毕,她用力跺一跺脚,双手掩住脸,匆匆转身奔离。
程庭琛凝望著她怆然离去的背影,好半晌,一动也不动。
「你终於作决定了。」
程庭琛是被一个低柔沙哑的嗓音唤回心神的,他扬起头,赫然发现李曼如纤细窈窕的身躯正落定他面前。
「你什麽时候进来的?」他质问,语气粗鲁而不善。
「刚刚。」她解释,「我在楼下遇到伊丽莎白。柯林斯,她告诉找你决定跟她正式分手了。」
「是吗?」程庭琛淡漠应著,彷佛不以为意。
「你的决定很正确。」她凝望他,淡淡评论。
「是吗?」程庭琛又应了一声,这一回,语气微微尖锐,利眸忽地瞪向李曼如,「丽西告诉我你曾经警告过她。」
她一愣,「警告她什麽?」
他起身,高大的身躯逼临她,「你是不是告诉她我跟你打算重修旧好,要她滚一边去?」
「我?」她颦眉,嘴角因他充满讽刺的语气一抿,「我从没那麽说过。」
他冷哼,「你的意思是丽西说谎?」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说谎。」她反驳,挑战性地回瞪他,「我只知道自己从没‘警告’过她任何事。」
「丽西不会说谎!」他低吼,忽地失去耐性。
「而你认为我会?」李曼如回吼道,幽眸抹上淡淡受伤神色。
「你这个魔女有什麽手段耍不出来的?」他怒视她,「五年前梦婷打电话到英国给我,你难道不曾暗示她我们关系不寻常?」
「我——」李曼如一窒,哑口无言。
是的,她不能否认,她当时的确对汪梦婷使用心机,为了令她不再来纠缠庭琛,她确实曾经那样暗示过汪梦婷。
没错,她的确是耍过那样的手段,为了完全得到庭琛,当时的她不惜耍弄一些卑鄙的手段……
「说啊,李曼如,说你是不是曾经那样暗示过梦婷?」他逼问她,语气高亢激昂。
「我是那麽说过!又怎样?」一股怒火在她心底缓缓燃起,「反正我们之後的确了,不是吗?」
「你!」他气极,为她丝毫不流露悔意的执拗感到愤怒,「你不知羞耻吗?耍这种卑鄙的手段你一点都不会良心不安?知不知道当时要不是你那样暗示梦婷,让她对我产生误会,我们两个说不定还有在一起的希望的?」
「是吗?」她微撇嘴,极力压抑心海因听闻庭琛这番言语而掀起的惊涛,「如果你们两个当时感情没有裂痕,怎会有我这个第三者兴风作浪的机会?」
「就因为你兴风作浪,所以我们才真正分手!」他怒吼。
「随便你怎麽怪我好了,反正我不後悔!」她吼回去。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他瞪她,忽地攫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在那样对付过梦婷後,竟然又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丽西,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廉耻心?」
「你放开我!」李曼如锐喊,用力挣脱他双臂的箝握,身子往後一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承认我对汪梦婷说过谎,可伊丽莎白。柯林斯?我连一句话也不曾私下跟她说过!」她一顿,语音冰冷,「我告诉你,我李曼如敢做敢当,不许你胡乱冤枉我。」
「我冤枉你?」他嗤之以鼻,仿佛听到世纪大笑话。
她感觉自尊受损,「程庭琛,你不信任我就算了!反正找不需要你的信任。」
抛下负气言语後,她蓦地转身,举步就要离去。
他一伸猿臂,拉回她身子,「谁允许你这样就走的?」
「要不你想怎样?」她睨他,眼神满蕴不屑,「莫非还要我再爬上你的床?」
「你——」
「我告诉你,程庭琛,我不是你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你休想命令我,更休想还要跟我来个一,满足你男人的!」
「别自以为是,李曼如。」听罢她充满讥刺的言语,他面色忽地陰沉,「我虽然跟丽西分手,也不代表对你有意思,想爬上我的床?再等八百年吧!」
「不必等八百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的床毫无兴趣!」
「而我也不需要你这种蛇蝎魔女替我暖床!」
「很好!你就回台湾去找你的汪梦婷吧,回去求她,看看她是不是还愿意多看你这条摇尾乞怜的狗一眼?」
「即使是当梦婷身边的一条狗,也比当你李曼如的丈夫幸福!」他冷冷讥讽,「谁晓得哪天不如你意,你又会命人全面封杀他的生路?」
「你——」李曼如一窒,心脏一阵紧揪。
原来他还恨她,原来他一直就恨她,从来不曾原谅她……
「我走了,很抱歉打扰程大律师!」冷冷掷落最後一句後,她蓦地转身,翩然离去。
程庭琛瞪著她的背影,「该死的女人!她究竟来这里做麽?」他喃喃诅咒,心海汹涌翻腾,无论如河就是不肯平静下来。
他僵直身子,紧握双拳,费尽所有力气稳定自己的情绪。过了数分钟,他眼眸忽地一亮,一样东西落入眼底。
他前进数步,拾起一本搁在茶几上的厚卷宗。
「调查报告?」他念著封面上的题字,而最底下还印著一家侦探社的名字。
侦探社的调查报告?莫非曼如今晚来此便是特地带这个来给他看的?
他沉吟著,翻开第一页开始细读,而随著每一页翻开,神色愈发凝重。当整份报告都看完後,他忽地跑到自己的档案柜前,怞出其中一个卷宗。
两相判照之後,他忽地神色一变,黑眸闪过异采。
看来这件案子比他所想像的还复杂许多——
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
他到现在还深深恨著她,不只恨她曾经毁了他在香港的事业,更恨她曾经用尽手段拆散他与汪梦婷。
当不成他爱的女人,她原以为自己能当他的朋友,却没想到他对她连最基本的善意跟信任都没有。
他不仅不爱她,甚至讨厌她、憎恶她,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自私又卑鄙的魔女。
她从前怎麽会那麽傻?以为有一天能打动他,让他真正爱上自己?
不可能的,他爱的,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如天使的女人,不是她这个为了爱可以不择手段的魔女。
他永远不会爱她,甚至不能稍稍喜欢她一些——
她是不是该醒了?该放开心中无谓的执著?是不是该远离他,不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李曼如合眸,在等待电梯江上升到十一楼的时候,一颗心却与电梯反向,缓缓下沉。
一颗心好沉、好重,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无法顺畅呼吸。
她屏住气息,在电梯门开启後数秒,才缓缓展开浓密的眼睑——
映入瞳底的是一个她料想不到的男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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