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大手缓缓围拢她的小脸,似是捧着易碎的搪瓷娃娃,连最轻微的力道都不敢放,仅是围拢着、轻触着,恍惚的眼底,漾出一丝丝渴望…和微乎其微的哀伤。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能愣愣地望着他。
他是怎么了?冷脸不见了,萦绕在他身上的冰冷氛围也不见了,好像一抽掉冷然,他整个人就都空了,空得令她不安。
她摸上他的脸,不同的是,她牢牢箝住,然后—
叨的一声,额头撞额头,撞得两人同时往后一震,连椅子都带轮地滚了两圈。
冷鹰玄按着额头,错愕得忘了要和她保持距离,脱口问道:“你做什么?”
撞人的汪楚嫣反而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眼前飞过几万只小蚊子,乱七八糟的一片黑,抱着又痛又晕的脑袋,哀声惨呼,“你的头怎么那么硬?讨厌啦!好痛、好痛,痛死人了啦!呜呜…”到最后甚至痛出了几滴眼泪。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吗?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抱头哀叫的她。那一下撞得可不轻,他到现在都还有点耳鸣,不过额头痛是痛,可很明显的,比她好多了。
不曾有人这样对待他,事实上,她是第一个在他的冷脸冷语下还能继续说话的女人,也是第一个敢碰他的女人,更是第一个敢如此“侵犯”他的女人,向来冷静超然的脑袋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不得不宣告失灵。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大手轻轻拉开她摀在额头上的手,查看她的“灾情”。
汪楚嫣抬起头,泪光点点的大眼瞅着他,神情游移不定,好一会儿后,她才不确定地问道:“你没事吧?”
“嗯。”他淡瞟她一眼,大手覆上她额头。
她定定地看着他,直到确定令她不安的空缈已自他身上退去,才放下心的吁了口长气,“呼—吓死我了,你刚刚好恐怖,好像快飘走了耶!”
冷鹰玄这才明白她怪异的举动所为何来,他沉默地盯着她的发顶,拒绝去想那时的失常代表什么。
察觉附近的气氛似乎又僵了起来,她识相地转移话题,“怎么你老是在帮我降温?”他冰凉的手舒缓了肿包的灼热感,她慵懒地闭上眼,低低叹息,“好舒服。”好想睡…
小鼻子突地皱了皱,她困惑地半睁开眼,“你的手怎么这么冰?”简直像死人的手,用来冷敷是再恰当不过,但若说拥有这种温度的是一只人手,就有点恐怖了。
抓下他放在自己额上的手,秀眉拧了起来,“真的很冰耶,你中午没吃饭吗?”小手握住他的大掌,反复揉搓,小嘴一撇,拉开老妈子式的叨念,“少爷,你不知道保暖的重要吗?保暖的第一要件就是吃饭,吃得饱饱的,就不会冷啦,不然,多穿几件衣服也好,手这么冰,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冰敷大队啊?”
手被她抓住,冷鹰玄反射性地想抽回手,可一见她担忧的小脸,却怎么也动不了,听着她荒谬的论调,心中好笑之余,更被她真实的心意感动。
他今年三十二岁了,却被她当个孩子似的,感受着手上几近粗鲁的动作,久违的笑纹缓缓浮现,不再只是眼儿弯弯,而是整张脸都在笑,笑意也带起暖意,蒸融他浑身的冷然,整个人散发出春风般的宜人气息。
“厚!怎么搓不热?”她搓得手快酸死了,怎么他的手还冷冰冰的?
“我的体温天生比一般人低。”低沉的声音里彷佛荡漾着愉悦。
汪楚嫣不解地看向他。他涸篇心?柔和的笑意软化了僵冷的脸部线条,看上去温文尔雅、脱俗出尘,仙人般飘逸的神韵整个散发出来,简直像换个人似的,仅只一个笑容,竟能让他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头酸酸、痒痒的,想跟着他一起笑,可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却将她的嘴角重重扯下,“你很少笑吧?”
他的笑脸近在眼前,但她发现那眼角、嘴边的笑纹恍如新生,轻浅而飘忽,想起他的绰号,她更加相信自己的新发现—这是一个笑容鲜少的男人。
虽然严格说起来,他常不常笑,根本就不关她的事,但不知为何,她竟替他感到难过。
冷鹰玄凝视着她,笑脸倏地消失,神色复杂,薄唇下意识地抿起。
她为何难过?为何能对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付出如此真切的关怀?
交缠的视线中,两只小小的手使尽全身力气包覆冰凉的大手,试图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大手一僵,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轻轻一翻,覆上那双用力得泛红的小手。
*********
“邀请函收到了?”赵领阳神色怪异地瞄瞄葛远重。
冷鹰玄脸色一沉,语调冰冷,“能不收到吗?”
梆远重却是乐得很,“他也六十了吧,呵呵,今年肯定会特别热闹。”他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日子订在什么时候?”赵领阳问道。
冷鹰玄绷着脸,“下礼拜二。”厌烦的语气表达了对此事的深恶痛绝。
梆远重见他脸色不善,笑得更开心了,“别怕,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的,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我们绝对会帮你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过分热切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看着他声色俱佳的热力演出,赵领阳好笑地直摇头,他转向冷鹰玄,浓眉微拧,“你搬出来以后,除了每年参加老家伙的寿宴,就没再回去了吧?你真要放手让他们霸占『你的』房子?”
“我会去。”冷鹰玄一顿,眼底飘起小雪,“但那房子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他斜睨葛远重,那家伙正在对他挤眉弄眼,“今年又是哪一家?”
五年前父亲过世后,他的叔叔冷硕就一直在帮自己物色结婚对象,说得好听是关心,其实是深信血缘会导致相同的结果—他会重蹈父亲的覆辙,娶个败家的女人进门。即便自己根本不像父亲一般风流,但他仍是坚信父子俩会同个样儿。
不堪其扰的他干脆另寻住处,但那老家伙仍会不时“建议”他该娶哪门千金,并派人送来他认为是贤慧德淑的女人名单及身家资料,而每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关心”就特别烦人,不只派专人送来邀请函,还会打电话騒扰到他答应回去一趟为,今年更多了这两个好事的家伙,一直劝他去,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赵领阳不自然地别开眼,葛远重则是耸耸肩,一脸的“莫宰羊”,“不知道,老家伙没跟你说?”好戏得压轴才行。
他眼一瞇,“你又想搞什么?”爱管闲事的他绝不会一无所知。
“没什么。”葛远重又是耸肩,随即笑得和蔼可亲,“反正你鸟都不鸟那些人,是谁都没差不是?”呵呵,不过,今年的对象可能会让他跌破冷漠的面具…
“对不起。”汪楚嫣立在他们八步之外,手上抱着包包。
她快速瞄了眼冷鹰玄,而后将视线定在葛远重脸上,怯生生地问道:“我可以下班了吗?”在他们进来之前,她好像对他做了很暧昧的事,害她现在羞得不敢看他。
梆远重狐疑地瞄瞄冷鹰玄,却见他像个没事人似地在喝咖啡,“怎么问我?你的老板是他吧?”她干么一副小媳妇儿的畏缩样?
汪楚嫣不解,“我是你的特助,不是吗?”虽然她觉得她不像特助,反而比较像打杂小妹,不是送文件就是泡咖啡,偶尔还身兼总裁的玩具。
“喔!呵呵,对对对,我的特助嘛!”他的俊脸闪过一道诡异光芒,“你当然能下班了,下周见了。”
她得到答复后顿了顿,僵硬地转向冷鹰玄和赵领阳,“总裁、副总裁,我先走了。”
冷鹰玄瞟她一眼,眼神里有着不悦。
赵领阳忍不住好笑地问道:“你很怕他?还是你习惯站得远远的跟人说话?”
她欲言又止,偷偷看了冷鹰玄一眼,尴尬的小脸隐隐透着红晕,“那个,我、我先走了。”说完便慌慌张张地跑出办公室。
“你对她做了什么?”望着那逃跑速度快得像是屁股着了火的背影,葛远重的狐疑再起,“她怎么不敢看你?”
冷鹰玄抱胸冷哼,“我怎么知道。”
他才想问咧!突然跑来搅乱他的心绪,又突然神经兮兮的,他哪知道她那异于常人的脑袋在想什么。
“唉!对着一张冷脸,再热情的女人也会腿软。”赵领阳无奈地一语带过。
不过,冷鹰玄却对他的话抱持怀疑,就以前的经验来说,是这样没错,那些想巴上他的女人在碰了几次冷钉子之后,全打退堂鼓了,但她偏偏不是这样,不仅对着他的冷脸还能扯出一箩筐的话,就算他毫无反应,她还是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甚至敢对他“施暴”。
一想到她抱头哀叫的苦瓜脸,他不禁笑了。
最初他只是被那双灵动的大眼、酷似哈利的神韵给吸引住了,才会破例主动去接近一个人,但她那一撞,已撞出太多东西;她对他的关心、他对她那份心意的感动,以及错愕间因她而生的动摇…
“鹰玄?”葛远重惊疑的声音打断他的冥想,“你知道你在笑吗?”太久没看到他的笑脸了,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瞬间,笑脸不见,冷漠的面具重新上阵,又是众人熟悉的冰块先生。
“唔,他上次笑是什么时候?”赵领阳摸摸后颈,觉得背后凉凉的。
“两年前,老家伙生病住院那次?”葛远重认真回想着,“没人来烦他结婚的事,他乐得清闲,笑了几次。”
“那是冷笑吧?跟刚刚的不太一样,他是这样—”赵领阳拉出一个温柔的笑脸,“有够恶心的。”说着,他猛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两人像在唱双簧似的,一句搭过一句,冷鹰玄脸上泛出他不曾感受过的热度,白皙的脸颊浮现令两人更加惊疑的淡淡红晕。
梆远重审视着好友不自在的神情,诡异地笑了,“可喜可贺!有人春心动了。”小狈狗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不过是想抓她来把鹰玄吵到翻脸,没想到竟变得这么有趣!
冷鹰玄霍地站起,走向办公桌,“没有的事。”
他不认为那代表男人对女人的心动,而是…对光明和温暖的渴望、对年轻而欢愉的生命的欣赏,因此他很清楚,那绝对不等于好友说的“春心动了”。
偏偏葛远重对冷鹰玄口中坚持的“没有的事”特别有兴趣,只见他一脸诡谲,对着赵领阳的耳朵窸窸??了好一阵,然后,诡笑的人变成两个…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