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本公子无法消受你们的似水柔情。”朱令予展开金描白扇,往自己褊了几下。
他嗤哼冷道:“不知朱公子唇红齿白,竟然娶得了妻妾?”说谎的小女子。
她当做耳边吹来一阵风,面色不改又道:“各位姐姐妹妹,还不快伺候侠公子!我这儿可有厚赏。”
她丢出一包白银,跷起退儿,准备看戏。
只见莺莺燕燕一窝蜂的往班扶风身上靠去,有的斟酒、喂食,有的为他捏肩捶背,有的使出各种诱惑姿势,企图得到奖赏,以及金主的青睐。
当然,高姚津瘦的他非凡俊美的模样亦是使人动心惹情的一大诱因。
“走开。”低沉的声音已有愠意。
“唉哟!侠公子啊,来咱们这儿不就是喜欢这调调吗?”一妓女笑著掩口说。
另一个则整个人像只壁虎似的趴靠在他的背上,娇嘎不已,“倘若侠公子你不喜欢大伙儿的伺候,这么著,由小桃红我单独服侍公子你,可好?”
班扶风气得口里低咒,“该死。”温雅如他也忍不住想使用暴力赶走这些烦人的女人。
朱令予扇扇子之余还不忘凉凉讥道:“侠公子好艳的桃花运啊。不如就和这位美人儿去房里销**,活动一下筋骨吧。”
“你……”该死的她!简直比北方蛮婆还要任性!
哈……太好玩了。这老八股的男人好像快要气疯了。
她笑花绽开,带著少见的甜美娇气。
他一怔,狂跳的心似乎把持不住一贯冷淡的习性。
似乎,某种强烈的撞击力将心底深处给攻陷下来。
忙不迭地将仓皇的情绪收拾好,他眯眼睐著她开心的笑容。
原来她打著整治他的调皮心眼。
那么,他是不是应该配合,才不至于坏了她的小诡计?
他眼一挑,笑言,“老鸨,月西楼内的第一名花可否见见?”
“飘逸姑娘啊!可以可以!”只要银两够多。“不过她可是清倌儿,清清白白的贞节女。”
“无妨。”
“这个……呵!”老鸨咧嘴笑开,等著银子到手。
他拿出银票,“引个路吧。”
哎哟!一见上面的数字老鸨一边遣退几位妓女,一边笑不阖嘴,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请、请!飘逸姑娘正在梅竹厢房弹琴吟曲哩。”
他笑,一把拉过脸色难看得仿佛是恶毒后娘的“朱公子”。
“一起去见见吧!既然已经踏进烟花地,不开怀畅欢岂不浪费?”
***
色胚!下流鬼!
朱令予在心中连连咒骂。
“喂!不怕眼睛怞筋吗?”她气极。
然而他不但置如未闻,一双眼睛仍是直勾勾扣住花台上的飘逸姑娘。
飘逸!挺有灵气,算得上是京城第一绝丽。
花台四周全是流著三尺唾涎的汉子。反正男人皆贪美色……但是他竟也一副**薰心!
美人儿只不过是轻吟诗歌、跳跳舞、弹弹琴便把他迷得连祖宗八代都忘了,如果美人儿来个爇情献身,他岂不是甘愿做那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她霍地站起,转身离席。否则她也许会把这月西楼给烧了!
临到厢房外,她大吼,“侠士阁下,本公子不奉陪了!”
班扶风头也不回的回应,“慢走!为兄可能以此为家。”
啥!他竟然被那清倌给迷了魂、丢了心?
她决定若是再见他,绝对当他是不相识的陌路人。
倘使她再和他有所交谈,她朱令予就跟他姓!
祭拜他的祖宗坟墓都成!
***
“哈哈哈……”那泼妞好像快气到内伤!
他这一招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后。
“班兄。”
他回头,原来是他的好友连隆冬。
连隆冬劈头便是一句恭喜。
班扶风不解,“何喜之有?”
连隆冬颇为不正经的笑著,“方才上演的一切全落入我的眼了,班扶风大将军。”
“原来你也好此道。”
“狎妓?哦不不,小弟只是附庸风雅。然而班兄你却是与众不同到使小弟好生佩服。”
班扶风斜的他一记。这个翰林院的首席大学士怎么会是他的莫逆之交?唉。
连隆冬比画一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班扶风好笑的起身跟著他,好奇什么事这么神秘。
“班大将军,和你一道逛妓院的那位。朱公子。好像是个姑娘家?”该是如此称呼,方才他有听闻老鸨高亢的招呼声。
“不愧是在女人堆里打滚的文人雅士,一眼即知雌雄。”
“因为那位‘朱公子’怒瞪著你的眼神里充满她不自觉流露而出的爱和妒。”
“她像只小野兽,喜欢打架、练武,基本上她缺乏女儿家的自省。刚才你所见到的只是她对我的戏耍失败,所表现出的恼恨罢了。”
“旁观者清。至于战功彪炳的你,大概亦是当局者迷,不知自己早已情有所钟……”
“连大学士!你的推论未免武断,你该有瞧见我对飘逸姑娘的痴迷眼光?”
“哈!那种矫作可笑的障眼法!班大将军,你为人端正惯了,这头一遭和女流小辈斗气为的是何由啊?”
“自作聪明。”
“嘴硬。”心情极好,就往另一花楼寻花去吧。
走踏两步,连隆冬回头,端整了轻佻的面色。“班兄,依照大明皇朝的律令,戍守边疆的大将领未受皇命下诏而私自回京,该当何罪?”
死罪。不敬君皇或是叛逆谋反皆可诛杀灭绝,甚至祸及九族。
班扶风脸色不禁沉凝。“你是在暗示,有人以此攻击我?皇上知道我擅离职守?”然而他一直待在云淡别居里疗养伤体,昨夜才踏入将军府邸……“笑里藏刀的敌人最该提防。”言尽于此,姐儿还痴痴等待他这大学士的千金散尽哩。
***
班扶风一回将军府,管事便仓皇禀道:“福全总管方才到府中一趟,传了皇上的口谕……”
果不其然。“皇上宣我进宫?”
“是!且福全总管说龙颜震怒……”
他扬手一挥,“立刻准备马车和官服。”这事总得面对。
“将军爷!您还是赶紧找兵尚书和几位官爷大人为您求情啊!”
“阎王老子还不肯收留我。”
***
年轻有为、仁民爱物的皇帝在议事殿上单独召见他最为赏识的白袍将军。
“班卿!朕若严惩你大罪,你服不服?”
能说不服吗?“圣上英明,自有仲裁,臣领罪。”
阶下爱卿眼底眉梢的笑意,坐在龙椅上的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应该严加惩处治罪。
然而如同友朋的君臣之谊使他无法不偏袒。
“咳咳,远卿上奏,你已回京数日,可有此事?”
御史大夫远程禄?那老匹夫怎么知道他单骑离开边城的秘密?除非……他敛眉,“臣确实回京已有数日。”
“大胆。”皇帝豁地离开龙座,走下台阶,与他眉目相对。“可知你犯下天大的罪过?”
“微臣愿受皇上责罚,但是臣尚有一事相求……”
“放肆,竟敢和朕谈条件!即使朕立刻下令摘你脑袋,于理于法皆有凭据。”于情嘛,他这皇帝却是难为。
君臣厚谊通常胜过夫妻眷宠。
半晌后,他摆出冷色,“说!”准备发发龙威。
“请皇上再给微臣十二个时辰,让微臣处理……”
“处理家眷?遣散奴仆?或是畏罪潜逃?”
班扶风不禁勾勒出一抹讽笑,“皇上说笑了,微臣尚未娶妻纳妾,府中既无歌舞娘妓,亦无陪寝丫环,哪来的家眷?况且上无慈严,家无横财。”
“那么你倒是说说要‘处理’些什么事?”
“天机。”所以不可泄露。
皇帝眯起厉眸,“你太无状,太不把朕看在眼里了吧,班大将军。”
“臣惶恐。”
惶恐?他从头到脚哪一个地方显出惶恐的畏惧来了?
哼!他这爱卿的傲气简直凌驾皇亲国戚之上,连他这万岁爷也得卖他三分情面。
“就给你十二个时辰!朕倒要瞧瞧你称的‘天机’,值不值得抵你的大罪。”
“谢主隆恩。”
“退下吧。”
***
“皇儿。”
正提笔欲批阅奏折的皇帝连忙走下台阶,搀扶太后。
太后笑问:“刚刚哀家在议事殿外遇见一名白袍将军,他便是众臣子口中的风云小将吧。”
“是的,母后。”
“皇儿与他君臣之间处得可好?”
“就是太过,所以班扶风这小子不但不惧怕儿臣的天威,并且爬到皇儿的头上来。”
皇儿嘴里虽然骂著,脸上的表情却是把那俊秀的将军视为至交体己人。太后噗吭一笑。
“母后?”
“原来他的不卑不亢其来有自啊!不过哀家正是欣赏他这神气!”
眼皮骤跳,皇帝小心翼翼的询问。
“母后可是打定了主意?”
知子莫若母。太后笑意盈盈,“依皇儿看,那风云小将是否值得千金闺女倚赖终生?”
“班卿温文中带著狂傲,领兵打仗他若称上第二,无人敢居第一,大丈夫当如是,这般人中之龙自然是姑娘家最好的归宿。”
“这就是喽。”龙头拐杖轻敲两下,她微笑说:“皇儿,你准备当上小舅子喽!”
“母后的意思是想召他为婿,十四公主的东床驸马?”
“正是!先皇的十四个女儿之中,就只有予儿是哀家所出,是嫡亲的大明公主,哀家自是偏袒了点。”
“母后的偏袒恐怕不是一点点,而是氾滥如滔滔长江。”
太后微赧,“皇儿甭取笑哀家了,皇儿这当哥哥的不也疼她疼得紧!”
“所以才造就她的搞怪性情!”怨哪。“朕担心班扶风那小子听闻过么妹的‘不良行为’,若是来个拒婚,朕的颜面往哪里搁?”
“那小伙子表相儒雅,骨子里的不驯确实可能对你的降旨赐婚来个不理不睬。”
“班卿的倔傲和令予确实有得拼。”
“所以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咱们的宝贝公主除了他,大概无人可治了。”生女若此,是骄傲,亦是烦恼。
皇帝突地笑开怀,“原来母后是要找个人治治令予,而不是纯粹为了婚配终身……”亲妹子的“威风”当真在他这九龙天子之上呵。
“儿臣倒有一计,不但能够凑合他们俩,最重要的是不会激怒令予。”
“对对!予儿那脾性,若是真要惹她不快,也许她会把整个皇宫都给掀了!前几个时辰她才把御花园里的金香牡丹全给拔光……”
于是年轻的皇帝和白发的太后头碰著头,窃窃私语起来。
半晌后,他们双瞳的各自闪闪发亮,满心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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