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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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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日了。「你都没记起她的名字吗?那这几个月的相处你都怎么唤她?」

    「没留心,反正好像要叫她,她自己都明白似的。」梅舒城压根没拨空注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撤了她的婚事好不?」

    「你知道大哥绝不吝啬替你找来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即使是个女人。」

    「我知道,但是……」梅舒迟摇摇头,「我不逼她。」见梅舒城想反驳,他摊掌阻止了下来。「别说了,二哥也同我提过,我一样只有这个答案。」

    「但见你这副模样,让大哥很担心。」担心到很想狠狠凌虐那叫盘缠的死丫头,替小三出气。

    「让大哥担心是我不好,我没事的,现在正好卸下当家事务,我想藉这机会出府去走走,看山看水,让自己轻松些。」也许,暂时离了这块地,洗涤自己的心,再回来时,他能对她笑得更真诚些吧。

    「好,大哥也有此意,你自己提了更好。」梅舒城下颚朝门口一努,「小四扛来了。」

    梅舒迟跟著回首,就见到不远的檐下,四名壮汉有力的膀子高举一张床板,健步如飞地朝这奔来。

    「大当家!」比四个壮汉更快,一道身影窜了进来,是一名梅庄管事。

    「发生何事?」

    「庄里起内哄了!」管事挥去额上汗水,「有两个梅庄护师在西院里厮杀!」

    「谁这么大胆!」梅舒城拍桌大喝,气势惊人。

    「慢著,会不会是护师在切磋武艺?」说不定是管事小题大作。梅舒迟缓下自家大哥的火气。

    「都见红了,还切磋武艺?!三当家,砍得很激烈哩!血溅五步……不,十步!您瞧您瞧,我刚从厮杀现场跑来,衣服上还沾了那丫头喷出来的血,呜,血很难洗掉的说……」

    「丫头?护师?-姗!」梅舒迟这回的思绪可没半分迟疑,三个身分立刻连成一串,并且在连成一串的同时,瘦长的身躯已经离椅奔出,只剩下一身的香气仍在。

    梅庄管事柔柔眼,确定那个前一瞬间还坐在椅上喝茶的人已跑得不见身影,「原、原来三当家跑这么快……」真是奇观呀,不枉费他被血溅十步才能见识到三当家的神速。

    「走……瞧瞧去……」床板上的梅家小四只醒了一根指头,戳戳下头一名壮汉的臂膀,下达主子命令。

    「是。」

    床板还没进屋,又给扛往西院。

    「大当家,咱们也别落後,快跟去瞧瞧吧!迟了,说不定那小丫头就被砍挂了,什么也瞧不著罗。」

    「有理。」

    西院一角,树丛上的绿叶几乎全被剑气扫落,随著院中两道人影跃上跃下而飞扬,地上有数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由一颗颗的血珠子凝聚而成,肆卷的飞叶像极了杂乱无序的暗器,让梅庄里的人不敢近身——

    只有一个人例外。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梅舒迟不顾落叶划割在肤上的疼痛,一迳朝刀光剑影的方向吼著。

    一时之间,梅庄上下全噤了声,因为没人敢相信那声狂吼来自於说话总是温文的三当家。

    远远的梅-姗突地噗哧一笑,抹掉脸颊上那道血口泌出的鲜红。

    「看,像不像你刚说的情况?我们两人在拚斗,他在一旁嚷著『你们两个不要打了』?」

    「你们两个不要打了——」

    听到梅舒迟跟著吼来的那句阻止,连原本神色肃然的梅项阳也笑了,只不过他的笑容显得嗤之以鼻。「像!像极了!老掉牙,叫他换句词儿吧,看剑!」旋身再来一记。

    几滴血珠自两人击肘之处淌落,分不出是谁受的创。

    「梅-姗!梅项阳!停手!」梅舒迟恼著自己未曾习武,不,应该说习武只习了五个时辰,追不上两个护师像水中蛟龙的顺溜身势。

    「比试罢了。」天外飞来梅-姗的回答——外带三滴鲜血。

    红滟滟的珠子好巧不巧落在梅舒迟的手背上,刺目得几乎夺了他的呼吸!

    温温的、稠稠的……那是来自於她的血吗?还有那遍地珠红也……

    这哪叫比试罢了,根本是生死决斗了好不好!

    手背上的血珠炙烧著梅舒迟,该甩开,却又舍不得甩开,握紧了拳,更感觉到从指缝滑下的黏稠血痕。他旋身奔回檐下,瞧见一名看决斗看得出神的年轻护师腰间系著长剑,快手一怞,夺了剑後又重新跑回决战风暴里。

    「三当家!」众奴仆惊呼。

    「小三!」梅舒城怞气。

    「三……三哥……」梅家小四神智不清地凑热闹,总之,也算担心。

    「我说——都给我住手!」

    第三把剑闯入,让两柄因互别苗头而打得铿锵作响的剑停止了厮杀,梅-姗和梅项阳因梅舒迟的举动而怔傻,同时也给了梅舒迟更佳的制止机会,他身子一侧,介入梅-姗及梅项阳之间。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般互砍?!」

    「我们是在比试。」梅-姗和梅项阳默契十足地开口澄清。只不过出手重了些,没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吧?

    「比试比到见红吗?!」梅舒迟明摆著不信。

    「哪有要刀弄剑不会受伤的,这一点也不用大惊小怪。」许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许是妒著他的恼怒,梅项阳禁不住出言犯上,「况且我和-姗都乐在练武,互相比试求进步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说……打是情,骂是爱,你做啥来打扰我们夫妻恩爱?」口气很酸。哼哼哼,说给你嫉妒!

    「项阳!」梅-姗轻喝,胡说什么呀?!

    「我从不认为『打是情,骂是爱』这句话值得肯定。」梅舒迟脸色很沉,口气不似平日温和,虽不如梅项阳那般冲,但也相去不远,看得出他不悦的程度已濒临极限。

    打就是打了,哪还能做为「情爱」的表现?!这不过是殴打者的一种华美藉口罢了!

    他冷冷再道:「当著主子的面欺负未过门的妻子,你当主子瞎了眼吗?!还没入你家门就被如此对待,到时成了你的妻岂不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成何体统!」

    「说反了吗?怪我殴妻?她出手也没留半点情面好不好?」难道梅舒迟只见到她脸上的血迹,不见他梅项阳鼻间两管鼻血吗?!还骂得振振有词,根本是私心!

    「是我找项阳挑战的。」梅-姗想替梅项阳分担梅舒迟的误解。

    「那定是他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才让你大发雷霆痛扁他!」梅舒迟又自行定了梅项阳的罪。

    喂喂喂——他梅项阳被扁就是罪有应得,她扁他就算没有理由也全归类为他的错噢?明摆著护短!欺他没有主子疼宠就是了啦!

    「你若受委屈,我会替你出气,犯不著和他硬碰硬。」甚至她现在开口说不嫁梅项阳,他也不惜用上主子特权,替她解除婚约!

    当初是见梅项阳对她心有所属,会真心待她、疼她,他才让自己放开了手,孰料还没见他们两人成婚就先上演一段全武行,如果-姗真变成梅项阳的妻,那谁还能插手这种家务事?岂不是只能眼睁睁见-姗被梅项阳欺负成小媳妇了?!

    为什么梅项阳能拥有她,却不懂得珍惜,而不能拥有她的他却无能为力?

    梅-姗此刻竟忍不住轻笑起来,知道梅舒迟是再认真不过地为她出气,知道梅舒迟是误会了她和项阳的比试,知道梅舒迟为此还大动肝火,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至於心窝那又甜又酸的滋味究竟是七情六欲中的哪些,她也分辨不清楚,但她是不讨厌的。

    「为什么笑?」梅舒迟没料到她被梅项阳打得满脸血红竟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认真,让我觉得……」好窝心。「这场比试是我找项阳比的,绝对无关什么他对不起我或是大发雷霆之事,只想分个胜负。」

    她的话,换来了梅舒迟的沉默。

    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认真,让我觉得……

    下头的字眼她没脱口,但却笑了,是暗指他的举动让她觉得可笑吗?还是在笑他多事介入夫妻间恩恩爱爱的切磋武艺?

    「对呀,也不问清楚就随便轰人。」梅项阳在一旁搭腔,碍於他是主子,他这句话纯粹只是咕哝。

    「这么说来,是我妨碍了你们?」转念一想,他方才的动作竟全成了笑话,他这一头热呼呼地以为梅项阳欺负她,他们那一头却当这是在谈情说爱。

    闹了笑话,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反正,也无妨了,他的笑话在梅庄早就不是新鲜事。

    「真是抱歉了。」

    梅舒迟自两人中间退开,周遭围观的奴仆全投以最同情的目光,好似在替他哀悼那多余的痴心,连人群中的梅盛也不由得对他感到歉意——他是个好男人,是他们高攀不上呀。

    「等等,三当家。」冷不防地,梅项阳唤住他,「你知道这场比试的赌注吗?」

    梅舒迟只是淡觑他,没回答,也是不知道。

    「若我赢了-姗,她心甘情愿入我家门,若我输了-姗,这辈子,我只能是她的小阳师弟。」

    梅项阳对梅舒迟吐实,只是想让这个同样陷在三角纠缠中的男人不要置身事外,也是明白向梅舒迟宣告,这场比试,他梅项阳一定要赢!

    「本来站在这里和我比试的人,应该是你,两个男人争个女人才公平,不过-姗替你下了战书,会输会赢轮到我做决定,到时结果出来,谁也别有怨言。」

    梅舒迟望向梅-姗,惊讶她竟不顾安危,向武艺胜她一筹的梅项阳挑战,正想开口阻止,梅-姗却先投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重新握起剑。

    「做师姊的,不会输给自己的师弟,小阳笨师弟永远会是我的小阳笨师弟。」全场大概只剩她还有这等自信。

    然後,厮杀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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