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与鸟并没有差异,差别只在于我画在纸上的咒。如果爷特别吩咐,我下回可以改摺粉蝶或是猫犬什么的。」他很好商量的。
「没必要。」曲无漪挥挥手。他对摺出来的纸玩意儿没半分兴趣,只要那些纸玩意儿能办妥他的吩咐就好。
「那,爷今天的正事就是这桩?」
「嗯。」
「正事做完,请打赏。」他办事,必讨赏。
曲无漪目光落在窗外,那个远到根本分辨不清是圆是扁的女孩……他清楚斐知画要的「打赏」是什么,从以前到现在,他要的赏都只有一个。
「这回,我赏的,就是让你与月下单独在西厢相处半个月。」
这个赏,赏到了斐知画的心坎里。
「谢爷赏赐。」
月下不敢相信,曲无漪竟然跟她说,有看倌写了手信到书肆,批评她所绘的春宫图有问题,人物肢体不协调、五官不够端正、欢好的姿势根本就是人体不可能扭折出来……之类的话。
看着那封写得密密麻麻的信,月下呆了好久,下一瞬的反应就是立即将所有画过的《幽魂滢艳乐无穷》插图全翻出来看,最令她觉得苦恼的是——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春宫图有哪里出了问题。
「我知道你一定弄不懂何处出错,所以我替你找了师父,在新师父没点头肯定你的画技之前,你就好好在西厢里学习。」
那时,曲无漪是这样说的。
「月下,要听师父的话,明白吗?」
她临走前,曲无漪补上交代。
月下不是介意被名师指点指点,所以也没反对曲无漪的安排,收拾些简单的衣裳就从自个儿在西三巷的小宅搬进曲府西厢。
西厢幽静而清雅,植了些花草,围绕在简朴的两层木雕楼阁旁,她推开门扇,跨过门槛,左右张望,在侧方垂帘后的窗边看到了曲无漪替她找的师父。
恶寒……月下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光瞧见那位师父正被微风拂动飘扬的衣缘下摆,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有种想要掉头跑人的冲动……
「你来了?」
强烈恶寒……当月下听出那笑意满满的声音属谁所有!
垂帘被修长有力的手掌掀开,冠玉容颜镶着有神墨瞳,此时正笑觑愣呆的月下。
「斐知画!」月下激动地指着他,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着指,「你在这里做什么?!」
「曲府主子聘我来指点一名学艺不精的画师——」他故做微惊貌,佯装不敢置信的愕然,「……难道,是你?」
「当然不是!不是!」月下跳脚,她绝不承认自己学艺不精!她绝不在斐知画面前认输!「我只是跑错地方,我马上就走!」
月下说完,还真的不多停留,旋身走出西厢。
斐知画没追过去。他和月下不同,月下被月士贤追着打习惯了,那双美腿健跑如飞,真要跑起来,他这个久坐画桌前的弱画师可追不上。
这当然是场面话。真正让他能悠哉自得坐在椅上品茗的缘故是……
半盏茶的时间后,曲练拎着月下的衣领,重新将人带回他面前。
「主子说,年底要替你出一册春宫秘戏画的画册,他不允许你的画出差错,在斐师父替你找出所有画里的问题之前,你别想踏出西厢一步;主子又说,你再跑的话,要我将一层的楼门窗户全封起来,三餐就由我以轻功送上二楼来。」曲练将月下压到斐知画身旁的雕椅上,撂下曲无漪的命令。
「我没说不让师父教,可是能不能换个人来教?」月下有不满。
「你知道主子向来只找最好的人。」曲练的意思就是:无从商量。
「你跟曲爷说,这个姓斐的男人是会画一些山水花鸟,可是说到春宫图,他根本不专精。曲爷找这个人来,说不定变成我要费时教他,而不是他来教我!」月下当着斐知画面前说他本人的坏话,当他不存在似的。
「这点你放心,曲爷早见过斐公子的画作,而且赞不绝口,找斐公子来绝对是正确选择。」曲练道。
「代我谢过曲爷的夸奖。」斐知画搁下手里的杯,对曲练做出一个「您过奖」的揖身,两人的笑里有着狼狈为奸的意味。
「等等,练哥,你帮我跟曲爷说,他真的没这种本事,他不过是个——」
砰——两扇门板当着月下面前关起来,外头还传来曲练上大锁的-镗声。
她与斐知画被锁在西厢房里了!
「练哥!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月下猛拍门板吠叫,可是却听到曲练对其他家仆说要拿木板将一楼所有窗户都封钉起来!
她心大慌,「练哥!练哥——」
「月下,你慌什么?难得我们能一块钻研画技,我可是很期待呢。」斐知画来到她身后,一句轻轻呵气就拂在她耳边。
月下抚住耳朵跳开,一步步退退退,退到了画桌后方,拉开与他之间最远的距离。
「我一点都不期待和你钻研什么画技!」她对他吼,像只落败的小狗,只敢躲远远地汪汪叫。
「我们好歹是师兄妹。」斐知画向她走来。
「我从不承认这种事。」见斐知画朝左而来,她马上往右闪。「再说,你以为你自己有什么本事能教导我画春宫图?」她仿佛找到反击方向,抿着嘲弄的冷笑——没错,斐知画自小到大都是她爷爷自豪的好徒儿,应该也继承了她爷爷的古板,视春宫图为荒滢至极的画耻,别说是学着画,恐怕连叫他们看都会被嫌脏了他们的眼,她完全找不出她有接受斐知画教训的半点理由!
「我确实不常画这类的春宫图。」斐知画顺手取过画桌上成叠《幽魂滢艳乐无穷》中的一本,随意翻到一页插图。「不过绘人像是我的擅长,春宫图不过就是将画里人物的衣裳剥除,我想应该难不倒我……你若还不信任我,我可以立刻画一幅让你监识。」
「好呀,你画。」她才不信他有这本领,她抱着想看他出糗的心态允诺。
斐知画瞧着她笑,「帮我磨墨可好?」
「我是很不想答应啦。」她嘀咕,但还是拿起墨条在砚台里转圈圈。
以前她也帮他这么磨过墨哩……
月下不记得有多久没亲眼见斐知画绘图——也不是她一直避着不看,而是太多人会围在他身边,她就被挤到人群后。虽然她心里都是赌气想着「那种图有什么好看的」,可是不能否认,她转身跑开时,都是有些小失落的。
一张白纸,墨笔来回,画里人物的如瀑长发缓缓流泄下来,滑过未着片缕的香肩,避开了,没挡住丰盈顶端的小小艳果。
月下专注盯着,没想到斐知画真的会画春宫图……而且,画的真好。
要是他摆明要争着和她成为春宫画师,她又是一败涂地。
她是不是要庆幸他还留了口饭给她吃?
画里女人的身后添了个男人,他的唇正落在纤美的玉颈,薄唇微开地吮住女人的,让月下莫名觉得自己的右颈——也就是画里女人被烙着唇舌的部分,也跟着发烫起来。
喉头滚咽着泛滥成灾的唾液,她甚至听到吞咽的声音,一清二楚……
画里男人的双手一只罩覆在女人的胸上,一只扶着她水蛇般的细腰,对她凝脂娇躯眷恋不已。
「住手……」她气虚声吟,几乎无法分辨发出声音的是她或画里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画里男人的手正地徘徊在女人身上……
月下突地捂脸,忍不住大叫出声,「住手!住手!住手!」
「怎么了?」斐知画好关心地抬头觑她。
「你……你……」月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画中女人一样……虽然她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她还好端端站在画桌边磨墨,身上衣物也没少半件,斐知画更是认真绘着图,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怎么了?哪里画的不好?」斐知画明知故问,贪看她满脸火红,由清妍昙花变为艳色蔷薇。
「不是,是……这幅画……」她无法对斐知画言明她受画影响的怪异反应,咬红的唇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齐。「你、你……画……」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有画差的地方,你直言就是。」
「我……」她无话可说。
「还跟我客套什么?」他伸手握住她抡在胸前的软荑。或许是月下的心思全在画上,没立即甩开他的手。
她在他的目光下变得好奇怪……
「你别画了!」月下慌张转开视线,不敢看画,更不敢看他。
「可是你还没相信我能画出春宫图——」
「你别画就是了啦!」右脚金莲蹬地,她气鼓鼓地大叫,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窜起热焰一般的火辣。
「但是你还没同意让我和你一块研讨画技——」斐知画还在罗唆。
「我信你!我同意!你说什么都好啦!什么都随你高兴!」她胡乱吼着,也不管自己答应了什么,反正就是不许他再画下去了!
月下没听过自己如此紊乱而快速的呼吸,像是肺叶缺了多少活命气息似的,大口大口吸着气。
「你真的不想看我将整幅画画出来?」他倒是很想继续画下去。
「不想不想不想——」她用尽全身最大的力道强调她的不想。「我、我要去把我收拾来的衣裳全放到房里去!」她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逃离这里!
她抱紧小包袱,才发现自己的右拳正沦陷在他温暖的掌心,她倒怞凉气,用力将手怞回来,不敢瞧他,咚咚咚咚地朝侧方的二楼台阶跑。
「真可惜,最精彩的部分还没画到呢。」斐知画笑着自语。
不过也罢,别太快吓跑她,反正来日方长,这幅画里还没做完的,用身体力行才更有趣,小小的秘术只是调剂,让她尝尝与画融为一块的滋味。
月下这女孩像只敏感的小兽,察觉到他散发的危险,心里清楚他对她的威胁,在还没弄清这些代表什么之前,她就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或许他还得夸奖她的锐捷。
他确定对她图谋不轨,他从不隐藏这种情绪,一个男人对女人直接而露骨的情绪。
他继续润笔,在画里女人的发上勾出簪钗。
那支小小琉璃簪,是月下最爱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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