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快逃!用你念过的那个咒把自己送得远远的!"浑沌拖着百媚往光芒反向奔跑。
"我们一起"她不要自己一个人逃。
"不能一起!我是你的累赘!"多带他一只,会加重她的负担。
"你不走我就不走!"
"现在危险的人是你!"不是他!
"我不懂——"
"那家伙要将在你体内的力量封起来,那家伙要封住你!"
像封住他一样,将她囚在钢石间,在那里,没有人陪,听不到风声雨声,晒不到暖阳,黑暗得像幽冥,他挨得过,但是她呢?
"我不会伤她,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保证她毫发无伤。你们又何必挣扎?"月读的声音,无论浑沌和百媚跑了多久,仿佛仍近在咫尺,仿佛正贴在耳边,字字清晰明白。
屁话一这种好生之德,不如一刀痛痛快快!
浑沌拒听,一心只要百媚赶快尽可能地逃。
"快念挪移咒!"
"我"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半点声音浮现,她摇头。"我没有办法!呀"百媚的身体被猛力往后扯,浑沌探手去救她,然而那该死的雾开始阻碍他,缚绑他的四肢,绊住他的步伐,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百媚被她腰际上圈箝的云团拖得离他越来越远。
"月读!放开她!"浑沌嘶吼,但月读不动如山,清幽平静的神之音,从薄唇问吟出,本该让人心旷神怡的悦耳声调,对他们而言变成禁锢恶咒。
百媚的身子被抛在半空中,她以为自己会急速摔下,但月读确实如她所言不想伤她,包围她的云雾仿佛一只托着她的大掌,她在云雾中被五指山掌握。
百媚惊慌地想逃出云雾大掌,原先白茫茫的雾逐渐变化颜色,由白转灰,她倒怞一口冷息,她没有看错,云雾变成了沙,摩擦过肌肤时带来好真实的感觉,不是她的错觉。
周遭飞沙围着她集合起来,从脚底开始,快速砌起,积沙成石,沙沿着她的身体攀爬上来,脚踝、小腿、膝、大腿,所到之处逐渐僵硬,再无法动弹。
"呀呀!"她失声尖叫,慌张地用手拨掉身上的沙石。
"住手!"浑沌想冲上前,激烈流动的云雾轻易阻止他的脚步,丧失法力的他,在月读眼中比一条小虫还不济,对社毫无威胁。
"浑沌!"沙石已经僵化她半具身躯,百媚吓哭了,不断朝他的方向伸长手臂,喊他的名字,无数的沙变成坚固的石,一块一块掩埋掉她。
"她只是一只小狐妖!"不需要对她动用如此极端的手法!他知道被囚在石头里有多黑暗多死寂多恐怖,他知道被关进去却不确定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才能出来的恐惧有多深多大多折磨人,她只是一只青嫩天真的小妖,不该被如此对待,那是他的下场,不是她的。她不能代他受过,受这种非人痛苦!
"拥有你的力量,她就不只是一只小狐妖,她太危险,为苍生百姓,她,非封不可。"月读不停手。
"百媚!"浑沌吼得连肺叶都疼痛起来,他放声叫,叫出她软软央求想听的名字,可是她听不到。
百媚只剩微弱呜咽,沙石整个包覆住她,她无法喊出他的名字,浑沌看不见她,在他眼前,是一座积沙堆起的人形,隐隐还能看见她在颤抖,还能察觉她微弱的呼吸,更多的沙,组成更强的石,不断、不断、不断地堆栈交砌一炫目柔光消失,弥漫整个山头的云雾也驱散开来,留在原地的,只剩一块高耸入天的巨岩。
岩里,有她。
浑沌发狂地冲过去。"百媚!"
月读的身影挡在浑沌与巨岩之问,浑沌火红着双眸,抡握死紧的拳直接挥向她。幻影被打碎,月读氤氲的脸孔仿佛被风吹拂的流云,缓缓扭曲,唯一不变的是光晕下淡然轻抿的唇。"你不怕我在那块岩上缚了神咒?以现在的你而言,碰触了,就是粉身碎骨。"
月读的告诫,浑沌连听也不听,他没心思管那种小事。他穿透了月读的形体扑向巨岩,一拳一拳往岩面上猛力挥击,要将巨岩打碎。
"百媚!百媚!百媚!"他的爪子刺进了掌心,握出鲜血,自指节蜿蜒流下,在岩面上留下一个一个血色拳印。
月读在浑沌身后重新凝聚成形,凝眸静看浑沌的举止,眸中流露出讶异。
这只凶兽竞不顾自己性命安全,也要徒手击石,虽然那句告诫纯属试探,岩上并没有下咒,她不以为自私的浑沌甘心为一只小狐冒险.她了解他的本性、他的邪性,为了感化他,他试过许许多多方法,却没有一次成功,浑沌极劣不受教,千年前封住他,是已经到了逼不得已的消极做法。
他此时的丧失理智,是因为小狐妖,还是因为不甘自己千万年的修为法力随她一并被封?
浑沌嘴里吼出答案,"百媚!该死的石头!
把她吐出来!吐出来!百媚!"
"你打不穿这面岩,停手吧。"
"少哆唆!少哆唆"月读不因为浑沌的怒吼而停口,仍幽幽续道:"即使是未失去法力前的凶兽浑沌,也不可能破坏净化石。"
"把她放出来!"浑沌又扑向礼,胡乱挥拳。
他没有魔力,只能肉搏,但令人泄气的是拳拳挥空,月读不闪不躲,云雾里,处处是她,也处处不是她。
"死心吧,她在净化石里会逐渐被神气洗涤,洗去她的妖性,这对她是好事。"月读并不想继续与发狂的浑沌缠斗,浑沌根本不听她所言,再多说也是白费,雾里的神影渐渐淡化,开始消失。
"等等!月读!你别想逃!月读!你不把她放出来就干脆连我一起封起来!月读"浑沌使劲去捞白烟,沾满血的十指一拢,掌心里还是空荡荡,捉不到任何东西。
月读从他眼前化为虚无,只留下最后一句——"神,不会赶尽杀绝。"
第一天,浑沌用尽力气捶打净化石,打到皮绽骨裂仍不停手,那块巨岩连一丝丝裂缝也没有。
第二天,浑沌改用脚踹,踹到脚踝脱臼。
第三天,浑沌将脱臼的脚踝用力推回原位,继续踹。
第四天,浑沌将裂开的指骨缠上木片固定,继续捶。
第十天,浑沌撞碎有肩胛骨,巨岩依然文风不动。
第二十天,浑沌头上的左角断裂,汨汨流着血,他将断角草草缠妥,改用有角撞。
第二个月,稍稍复原的有肩胛骨再度被撞碎。
第四个月,勉强能动的左拳仿佛扑火飞蛾,在岩面上拗断成九十度弯曲。
第六个月,第八个月,九个月浑沌伤痕累累,全身上下能摔能撞能捶能踹的部分都已挂彩,他瘫靠在净化石前,刚刚下过一场雨,将岩面上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宛如嘲弄他的徒劳无功。
雨停,树梢滴落最后残存的水珠,落进他脚旁一处小水洼,微微的涟漪,成形与消失都非常短暂。她一定很渴吧?在岩里,没办法喝到半滴清水。她一定也饿了,她最耐不住饿,只要饿久了,狐脾气也会跟着拗起来,脸皱得像肉包,小嘴嘟得半天高给他脸色看,在岩里,没办法吃到半粒米。浑沌眯眼,撑着净化石站起来,一转身,又给岩面重重一拳。
喀啦。昨天才硬接回去的腕骨也碎了。
"该死的"他对痛觉已经麻痹,碎了腕骨仿佛像断根指甲一般,左手腕碎裂在前几日稍稍好转一些,他紧抓住净化石,用力之猛,锐利五爪被坚硬的石应声折断也不松手。"你干嘛不回我半个字?你在干什么?说话呀!跟我说话呀!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你像那次在钢石前和我对话一样,告诉我你在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呀!"
如果不是净化石坚不可动,他真想把净化石当成她,使劲地、用力地、狠狠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地将她摇醒。
从她被封进去到现在,他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
说不定她根本已经断气,说不定她承受不住净化石里的黑暗和饥饿,她以前说过,关在钢石里比被杀掉更可怕,说不定她早就"百媚,哼一声、咳一声都可以,不要不回答我,百媚"
让他知道她还安然无恙他凑耳过去,平贴在岩面,耳朵所听见的,是安静,是死寂,没有希冀中甜丝丝的嗓。
"跟我说话跟我说话"他只听见自己低喃的央求。像第一次见他时,跟他说:谁在说话?
像那时偏着脑袋瓜,可爱地说着:这就是姥姥说的缘分吧?不然像你这种大凶兽,才不会和我这种小妖扯上关系,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彼此,偏偏你被关进钢石,偏偏我碰了钢石。
像那时。高兴地举着手朝他扑抱过来,整具软绵绵的娇躯贴进他怀里,大声嚷嚷:浑沌,你真好!
像那一日,撒娇地跟他说:浑沌,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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