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非月读,他恐怕到现在还像只无头苍蝇在寻找着救回白玉的方法,说不定,至今仍是孤孤单单一人,独活在世间,没有白玉陪在他身旁……
“檮杌答应帮你。”上官白玉轻轻对穷奇笑道,看见穷奇双眸里闪着激动。
“饕餮也答应帮你.”自始至终一路沉默的刀屠也站出来。
“咦?我哪时说过了?”饕餮傻愣愣的模样好不可爱,鼓鼓的双颊底下塞着满满一嘴的桃子肉。
“神月读没跟你计较你吃下他的这件事,更没有打破你的肚子出来,你至少心存感激些.”像他,就对这事儿感激得无以为报,那几十日里,夜夜提心吊胆,多害怕她会被开膛破肚,幸好月读没有伤她,仅仅没收了逆行之术的吟法,她还能好吃好睡好快乐,他也还能拥有她,光凭这一点,他没有理由不替饕餮应允帮忙。
“可是帮穷奇的忙,很累耶……肚子会饿很快……”她只要一出劳力,方才吃下去的食物就会消化得飞快。
“回去我让你连吃三天三夜。”刀屠指的是连着三天三夜灶不熄火,她想吃哪道菜,他就端哪道菜出来。
““你”让我连吃三天三夜?”饕餮瞬间圆眼亮晶晶。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大床之上,痛痛快快的汗水淋漓。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好吸引人哦!
“没节躁的两只凶兽.”浑沌用鄙夷的眼光投向饕餮及檮杌,唇畔一抹嘲弄非常明显。“随随便便就同意要出手帮神族?”
他冷笑着,摆摆手,续道:“别看我。我不可能出手帮助一个把我关上几千年,又把百媚囚进净化石里的冷血家伙,想都甭想。”
浑沌和月读的仇结得多大,在场几只凶兽都心知肚明.浑沌是多高傲的兽,吃过月读手里的亏,要他拥有以德报怨的美德?下辈子吧!
“浑沌……你就当做是帮我,这样也不行?”穷奇软着声,只差没跪下哀求他了。
“只要是扯上月读,就没啥好谈。而且——老实说,我非常期待看到月读被塌下来的天给压成柿饼的惨况!”哈哈哈哈……
浑沌邪气地仰天长笑,笑得穷奇近乎绝望。
她早就知道浑沌不会轻易伸出援手,浑沌仇视月读,几乎恨他入骨,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若没有浑沌的力量,三只凶兽,能打回天幕吗?
绝望中,光明探出头来.
“他不帮,我帮你好了啦。”银钤似的嗓,好轻快地说——这种调调,浑沌太熟悉了,每回他准备大快朵颐吃下人类闇息时,就会有某只家伙也以这般愉快活泼的声音,多事地跳出来替他毁掉那些甜美迷人的陰霾气息,还一脸阳光灿烂地讨着要他夸奖!
“你给我——”浑沌龇牙咧嘴的模样煞是吓人,偏偏他谁都吓得着,就是吓不到小狐妖百媚。
“虽然我不是你们凶兽那一挂力量变态的大妖怪,但现在的我已经算是大狐妖一只,把天打回去这种事,我应该做得到啦!”百媚好豪气,当年浅浅道行的小狐妖在数百年修练后,也是会成长呢!
“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浑沌还在沉狺。
“就让我出出力吧.”百媚直接拉着穷奇的手,一副好姊妹的态度,毫无心眼的单纯,数百年来皆未曾改变,即便跟在凶兽浑沌身边许久,吃过他口水无数,仍没学到浑沌的坏心眼。
“你不要以为你用这招就能逼我变相地出手帮穷奇——”他浑沌绝不会变成女人手中的绕指柔,任由她搓圆捏扁!
“谁要你帮忙了?你在一旁看着我出锋头就好!”百媚对他嗤哼,可爱的小鼻皱了皱。
浑沌为之气结.好,说得这般有气魄,他就看看这只小蠢狐能多出风头!
“你打算如何做呢?”上官白玉问着穷奇。
穷奇虽然对百媚的力量抱持怀疑,然而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想,从天的四个极端之角,使力出击,将下沉的天幕打回上面去。”
“可行吗?”上官白玉觉得夸张。
天,能打回去?
但在这群凶兽之中生活久了,她见识过太多化不可能为可能之事。
“我不知道……”穷奇脸色微黯。“我不知道……”她只能喃喃重复这四字。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也不知道做了是否会有成效。
她只知道……她不允许那般沉的重担,压在月读身上!
他独自一个,她要帮他,她不能像他那样化为光、化为云、化为雾地镇守天山,她只能用自己所拥有的蛮横妖力,做她能做的事!
“这一打,会不会把天幕打回神族天界去,直接将他们家的地板和屋梁黏在一块儿?”饕餮开始觉得有趣,兴奋地摩拳擦掌。
“我在西方,饕餮在东方,檮杌在南方,北方就让小狐妖去.”以目前天朝南边倾斜的角度,力量最大的檮杌负担最沉重的南方之角,而力量微小的小狐妖,以最不吃力的北方之角比较适合。
“啐,麻烦。”檮杌口中抱怨,下一瞬,化为黑光,搂着上官白玉往极南方向驰去.
“东方是吗?交给我.”饕餮缠着刀屠.也走了。
“那我去北边罗.”百媚站起来.浑沌还在赌气,别过头不看她,她朝穷奇耸耸肩,化身白光,飞向极北之角。
那道白光,飞得歪歪斜斜,中途还得坠下,稍稍休息,然后才再继续飞.
“她撑不住的,天的重量,会压碎她。”穷奇意有所指地对浑沌说,不待浑沌回嘴,她化身红光,奔往极西之角,徒剩气闷的浑沌留在原地。
他绝不会出手,绝不可能帮忙月读,那只他最刺眼的仇人。
他双掌交叠在脑后,往后头巨岩上躺,打算痛快地睡上一场午觉,管他们其他三只凶兽……外加一只小狐在瞎忙什么。
咻!
是穷奇发出的信号.
接着,四个极端之角窜上擎天光柱,南方的黑光夹带暗红火星,声势逼人,出自于檮杌;东方的金光闪闪烁烁,好似节庆花火,自然是爱玩的饕餮:西方艳红炫目的激光,是穷奇倾尽全力的妖力;北方……
北方光柱连天的边际都没碰到,才一半便夭折,光柱更是细得比绣花针还营养下良!
轰隆隆——
天幕被三道妖力击中,原本往南倾斜的角度,产生偏向,东南西方的冲击,使得天幕完全倾向北边,沉了好大一边。
浑沌双眼紧闭,额上的第三只眼却瞠得极大,将天幕变化全看在眼底。
轰隆隆隆隆——
“该死……”浑沌咬着咒骂,青筋一条一条又一条爬满额际。“该死!”
他三目暴瞠,黑袍拂扬,健躯瞬间挪栘,比光更快.教人看不清他的去向.
下一个眨眼,北方猛烈冲上火柱,与东南西三方的力量相抗,倾斜的天幕改变了轨迹,方才朝北边倾沉的角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平衡,直到东南西北四方达到平衡。
轰隆!
大片澄蓝的天,被四道蛮横霸道的力量往上推去,拉开与支撑着它的天山中间之距。
那片天,映在穷奇眼中,变得遥不可及,她的双臂举得好高好高,掌心击出的妖红法力几乎快要震碎她,天,有多沉重,她的手臂用强烈颤抖在告诉她,而月读驮负着的,是比这样更沉四倍之重!
思及此.她冲喉发出兽般的狺吼。
她的力量不及浑沌和檮杌,曾经散尽闇息而死亡,再重生,她的妖力更是不比先前强烈,但她的决心澎湃,支撑她的身躯和意识.
天幕的四个极角被推离到数万里之上,震落些许的天之碎片,紧接着又传来卡闩的啪声.
四道妖光同时消失,而天,没有沉下来。
“嘿嘿嘿,打到屋顶了吧!”东方传来哇哈哈的夸张笑声。“小刀,快点快点快点,回去大玩三天三夜!”等不及了啦!
“……浪费我的时间,回去了。”南方只撂下短短几字冷嗤。
“你这只没长脑的臭小狐!不是撂话撂得很响亮吗?!不是要我看你出锋头吗?!不是自夸是只大狐妖吗?!”北方,咆哮声无敌巨大.
“浑沌!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还有狗腿的谄媚啾吻声.
西方,长发在漫天风沙里扬舞的穷奇,面向天山,撕扯着喉,放声大哭.
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你在数千万年前,便预见了它,不足吗?
仙尊……那应该只是梦呀.
孩子,神,是不会作梦的。
那若非梦境,我所预见的未来,应该是天山倾倒,天幕塌落,地界因而完全灭亡。
只有这一个吗?你预见的,只有这一个未来吗?你不是曾告诉我.你还作过另一个模糊的预知梦,不是吗?
另一个……是呀,还有另一个,但它太荒谬,我没有办法将它当真,它是不可能会发生之事……
它,已经发生了,四凶齐力,将天给推远数万里,四凶,救了地界.你作的两个预知梦,都是未来将会发生之事,你所选择的道路,决定了地界以及自己的宿命.孩子,你一直是“因”呀,明白吗?
我是“因”?
你因嫉恶如仇,将凶兽浑沌囚入钢石,其果便是浑沌遇见解咒的小狐妖,否则以他俩的道行,高傲的凶兽,岂会珍视一只道行浅浅的小狐妖?他与她,连相遇都不会,更不可能相恋。
你又因怜惜亲妹无瑕命运,泄予天机,让檮杌得以收集无瑕散魂,不仅改变无瑕魄灭之未来,也改变了檮杌冷硬倨傲的凶性,其果便是凶兽檮杌不再不受任何人劝解,他的心,柔软起来。
你还因待凶兽饕餮宽容,不惩治其再三胡乱施行逆行之术的行径,其果便是饕餮能获所爱,也受所爱所管,放肆行为收敛许多许多。
你更因心系穷奇,为她不惜抛弃神职,你倾仙力助她凝形、助她重生,她回报给你的,是加倍的感情,你因她而甘愿以身撑下天幕.她为你,更愿将天给打飞,你与她,真是有趣.
虽然你之于四凶,并不是最主要的“因”,但无法反驳的是,你确实影响着未来,没有你做的,敌视你的浑沌决计不会出手,骄傲的檮杌也不可能相助,贪玩的饕餮又岂会听龙飞刀的劝说而出力帮忙,注定遭逢死劫的穷奇更加不会。
但仙尊……我做的,并不纯粹全是为了世间万物,我甚至在那一瞬间涌现的念头,只有她一个人,那般自私的,就只想保护她一个人.
又何妨呢?我相信,她在攻击天幕时,脑子里所想的,也不是拯救世间万物,也单单只有你一个。
误打误撞成就一件好事,它就是一件好事,不会因而折损掉它本身的价值,不走吗?
然而我认为这样的我,失去仙格,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称为仙人.
没错,孩子,这点,我同意。
请仙尊撤除我的仙籍。
……你真的有此觉悟?
是.
当个小小山神呢?天山被你的灵气包覆数千万年,已经容不得其他天人了吧,它现在也撑不住天,不再是重要的撑天之柱,以后,说不定有更多妖邪想入侵,上头的凤凰也得有人看顾,被饕餮全吃光怎得了……孩子,你怎么说?
我不确定现在的我,是否连小小山神也无法做好。
你可以的,孩子,你可以的。
即使,我的心里占满了她?即使,我可能无法像爱她一样去珍爱山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天山是否会因我的私心而步入毁灭?
这答案,你何不自己去找呢?
孩子。
她来了。
你去吧,从驮负天山的重担中,解脱吧……
“月读——”
月读被这世上最响亮悦耳的声音所唤醒。
他张开双眼,看见穷奇飞奔而来,早已化为光和云雾的双臂使劲费力地穿透层层岩石、棵棵巨松、滴滴泉水,延伸、堆叠、纠结再凝形,化为肉,化为肤,化为强而有力的臂膀。
他渴望碰触到她,他渴望将她揽入怀中,渴望,加快了与山林树草石水融合的身躯挣脱的速度。
穷奇儍愣愣地顿在原地,眼泪大把大把往红红眼眶外泼洒,双掌捂住因吃惊而迟迟无法合上的嘴儿,滚在喉问的,是哽咽。
直到他展臂将她抱在怀里.扎扎实实的拥抱、温热平稳的气息,让她又哭又笑又叫又跳,恶狠狠地反抱紧他,红艳的唇,印上他的。
她与他,都没有人分心去注意——
天山,开满鲜丽的荆篱花,那株曾经突兀孤单,且不属于此地的花儿,坚强地落地生根.开得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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