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坛上俯瞰,众人皆小,可顾启明却生不出任何心潮澎湃傲视天下的帝王感,相反,他只觉着头晕,脑袋上那二十四旒平天冠压得他脑袋疼,他知道,他本就不是帝王命。
今早那惊心动魄感又盘踞在了心头,当他娘的皇帝,他心里哭骂,要自由没自由,一颗脑袋还是悬着的,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滚到哪处去。如此想着,他眼中竟有了一层酸意,开始愈发想念那在江宁的日子了。
“皇上。”张相察觉到了顾启明的走神,低声喊道。
顾启明回神,看着面前两案上铺着的黄褥,北面和东面的案上分别摆着的是“昊天上帝”和“太祖皇帝”的灵位。他执酒盏而跪拜,礼罢,宫乐大作。
顾启明自酉阶而下,乐鸣声中,南壝门外燎炉焚香,烟雾缭绕,亦真亦幻。百官皆面北而立。
那烟雾熏得秦定漠眼睛微红,自从不见了唐之澜的身影,他心绪一直不稳。唐之澜会跑哪里去了呢?万般猜想皆在他脑中闪过,思绪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地方奔去。
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明明只是一个他厌恶得很的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么个人。
在燎炉香雾包裹间,一股熟悉的香味被秦定漠嗅了去,那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撩人,似一缕金线,不紧不慢,一圈一圈,在心间缠绕。
秦定漠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担忧,或是喜悦,这转变来得太快,两种情感依旧糅杂着,只是情难自制。他扭转过头,往旁边一看,
“秦王爷,好啊。”唐之澜笑得灿烂,春晓,桃花瓣覆了层薄雾,若隐若现,最是惹人。
“唐之澜,你刚才去哪了?”秦定漠下意识地说出,因为带着些焦急,他的语气有些重。
唐之澜以为这秦王爷又要找自己的茬了,桃花眸子微眯:“怎得,秦王爷这事也要管吗?”
“我,”秦定漠将本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憋回去了,转而道:“我还以为唐大人是临阵而逃了呢?”
“怎么会呢?”唐之澜走近一步,腰间系着的组玉佩叮叮作响,清越之音甚是好听。她朱唇微启,正要继续说着,突然听见前头的赞者高喝到:“赞一拜——”
群臣皆拜,唐之澜和秦定漠同时弯腰拱手行礼,礼毕,唐之澜正要往旁边站,却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巧了,她身旁的秦定漠也是如此。
两人同时低头,发现竟是腰间的组玉佩缠在一起了。
“你……”两人又同时抬头,一脸错愕。
郊坛大典上,组玉佩缠在一起之事,在昭国朝臣看来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每年行礼时,众人都会格外注意。
唐之澜往年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从未出错,只是未料,今年居然栽了,栽到秦定漠手里了。
秦定漠久居望州也不太了解昭京庙堂上的“礼节”,心里便不觉着这是件多么尴尬的事。他只是抬头冲唐之澜颇具“挑衅”意味地笑了一下,然后揪着两串组玉佩要把它们解开。
他这一举动,便是又让唐之澜更加尴尬了,她脸上一时染着些红晕,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