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特穷,建成那时还在做骗子,没结婚,和一个小骗子混在一起,那是个非常好玩的女孩,当时他们到处寻好饭馆吃饭花的钱都是建成骗来的。
可有意思了,想想看,一个大骗子带着一个小骗子,后面还跟着一帮穷学生满大街地乱转,全指望建成骗点钱来大家一起吃喝。老鼠小辫笑着说。
面条早已吃完,我们仍坐在桌前聊天,她把空碗拿到厨房,我要帮着洗,她说不用,她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们回到客厅,接着说话,因为客厅里冷,我们进了她的卧室,被子团成一团堆在床上,墙上五颜六色贴满了明星的照片,像个学生宿舍。她爬上床,用被子盖在腿上,我坐在床沿上,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话,只是不时出现停顿,一停顿,我就着急地想各种各样的话题来接上。但该说的刚才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无可救药的停顿又出现了。
我叫她:陈小露?
哎。
我喜欢你。
她没有出声。
我又说:我喜欢你。
她说:其实,昨天晚上回来我就想给你打电话了。
停了一会儿,我低着头问:我想抱着你跟你说话——
半晌,她见我没有行动,于是嗯了一声。我踢掉鞋,上床抱住她。
我们拥抱、接吻,半天,我问她:想乱搞吗?
她摇摇头说:不。
后来她又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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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陈小露坚持开车送我回家,在车上,她对我说,别把咱俩的事儿告诉他们,除了大庆,大庆人不错。
在我们家楼下,我们在驾驶室里坐了很久,最后,她告诉我:明天,台湾人要回来了。
多久?
一个星期。
把手机和车还给他,跟我过吧?
他是个好人。
我们俩人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外面一片漆黑,零星几滴雨掉在窗玻璃上,我们沉默无语。
知道我一个人开车回去时会是什么样吗?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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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车开走了,我沿着马路一直走了两个小时才精疲力尽地回家睡觉。凌晨两点钟临睡前给大庆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和陈小露成了,先别跟其他人说。
他痛快地答应了,当然,一秒钟之后,我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
第二天,我在清晨六点半钟早早醒来,我想再次睡去,却无论如何睡不着,索性起了床,冲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刷了牙,刮净胡须,把自己清洁好以后,发觉有些饥饿,于是用烤箱烤好两片面包,夹着冰箱里的冷香肠一股脑地咽下去,又削了一个苹果吃,从厨房回到厅里,发觉自己竟然无所事事,但心里却不知为什么像长了草似的,我慌里慌张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完全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我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审视了一下自己,自言自语地告诫自己说:这么一副丑态百出的样子何以见人——不要这样下去了,静静心,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我回到厅里,找所谓可干的事情,先是打开电脑,想写几行剧本,但连把上次写的两页看完都难以做到。于是我玩起了空当接龙,平时我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一会儿功夫,我连玩了数把,再一看统计,竟把成功率降到百分之八十五,于是关了计算机。溜到书柜前,找出一盘叫做《好伙计》的录相带开始观看,马丁·史高西斯的电影平时我百看不厌,但那天早晨却无法看进,我试着用遥控板慢速放映。看看马丁如何组接画面,可笑的是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记住,没办法,我扔掉遥控板,关掉电视。来到书柜前,我决心挑一本必须集中精力才能看下去的书。我挑到一本伯特兰·罗素所著的《逻辑与知识》,从头看起,这本书我总是从头看起,但从来没有看出过前五十页,我喜欢罗素,无数次地想把这本书看完。不幸的是,我从来也未能如愿,这次的失败当然再所难免,于是扔掉书本,把用作笔记的纸笔也拿开,开始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一杯接一杯地喝水,一张接一张地听音乐,我听了罗斯特罗波维奇指挥的巴黎交响乐团所演奏的穆索尔斯基的交响诗《荒山之夜》,刚听到第一标题女巫集合,聒噪喧哗不已就被那怪异的声音搞得极不舒服,于是换成多诺霍弹的柴科夫斯基的《第2钢琴协奏曲》,老柴的钢琴曲不知为什么显得有点颠三倒四,不着边际,于是换成贝尔格四重奏团所奏的海顿的《第74号四重奏》,完全是受罪!我关掉音响,下了楼,来到楼下的河边,我在河边走来走去,忽然,我想到老鼠小辫会给我打电话,于是飞步跑回楼里,上了电梯,回到房间,一看表,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终于,我磨磨蹭蹭地混到电话机边,伸出不知羞耻的手摘下话机,忍不住给陈小露拨了一个电话。
喂,陈小露吗?
是我。
我想你。我忍不住,把这句酸不可言的话大胆说出。
干什么呢?我问她,听到她声音,我慢慢平静下来。
睡觉呢。
昨晚回去后干了些什么?
看了会儿书。
什么书?
五笔字形,今天上午要考试。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我没起来。
是吗?
我第一次旷课。
你起来后准备干什么?
刷牙,洗脸,把昨天咱们剩下的面条吃完,穿衣服。
应当先穿衣服。
是啊,你呢?
我早起床了,然后吃了一个苹果。
现在干什么呢?
写剧本。我说谎。
喜欢白天乱搞吗?
我什么时候都行。
我想你。老鼠小辫说。
他的飞机三点到。老鼠小辫叹了口气。
他,是指老鼠小辫现在的男友,那个台湾商人,他一个月来看老鼠小辫一两次,给老鼠小辫买衣服,带她吃饭,与她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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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是如何捱到晚上的,终于,我坐上出租车,和大庆建成等一干人,约了两个广告模特一起到贵宾楼吃饭,两个模特都很漂亮,但我却连看都没心思看她们一眼,中间,我跑到投币电话边,伸出不争气的手给陈小露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能不能出来,她说不行。
我神情沮丧地回到饭桌边。
当然,我的心神不宁众人看在眼里,笑在心上。
大庆便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开导我。
大庆说:别这样,这不是有姑娘嘛,你跟人聊聊,别老想着陈小露,想也没用,要不你找她去。
说罢扭头对两个模特开讲我的事情:不知道吧?这是他刚发生的丑闻——前天我们一哥们儿过生日——
大庆讲这类事往往出神人化,条理分明,几句轻描淡写便能勾勒出事情的全部,最后还要加上一句总结性发言:总之,不可能长此以往,对陈小露来说,这是一个选择,要么金钱,要么周文。
忽然他拍拍低头不语的我,大声说:你至于嘛,人家也就想跟你上床,你没完没了地,人不烦你才怪呢!
我抬起头,对大庆说:我要多写剧本,把她赎出来——不就是钱嘛。
你有病啊!大庆泄气地趴到桌上,无法弄,无法弄,完全无法弄。
建成得知我跟陈小露混在一起,大概心情不好,也许因为他以前也喜欢过陈小露,为了给我再添堵,他不是抽空便说他和陈小露睡过觉便是接二连三地问我:周文,陈小露现在干什么呢?
你说呢?
我告诉你,跟她傍肩儿一起狂办呢。
去你妈的。
今天建成为了嗅模特中一个做护舒宝广告的姑娘,理了发,穿了一身漂亮的西装,支开了老婆,但仍然裹不住里面的大肚子,他满嘴污言秽语,妄想活跃气氛,吸引模特注意,但事与愿违,两个模特除了他一说话便皱紧眉头之外,并没有太多表示。
不消说,晚饭的气氛让我破坏殆尽,没有黄色笑话,没有打情骂俏,只有沉闷和无聊,全因为我。
在饭桌上,我心情沮丧,有时跟建成斗嘴,有时喝酒。还对模特极不礼貌,一会儿说其中一个女孩像鸡,一会儿又说另一个女孩长得难看,总之是胡说八道一气,两个姑娘没跟我急真是奇怪。
晚上,我没有回家,跑到大庆家去打麻将,大庆喜欢放着古典音乐玩牌。于是,我听了半夜古典音乐,每当小提琴奏出一个长音时,我的心也会跟着缩成一团儿,当然,带去的钱也输得一干二净,从大庆家出来时,连路费也没有,还是大庆给了我一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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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车回家,进门便打开电视机,靠在沙发里看,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到了下午才踏实睡着,晚上七八点钟醒来,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两个小时,与老黑谈妥的剧本一行也没写。到十点钟,往大庆家打了一个电话,他告诉我:下午陈小露打来一个电话。
她说了什么?
她说叫我告诉你,她来过电话。
我立刻往陈小露的手机上打了一个电话,她把手机关了。
为了躲避痛苦,我吃了四片安眠药,使自己睡去,梦中,我看见陈小露的两条挂在耳边的又细又长的小辫子,在梦中,我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想离开她,在梦中,我恍惚间竟看见她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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