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在漫长的飞行中特德跟我们聊过两三次。路易斯曾来到机尾,请我怞香烟,也紧盯黛莎不放,不过没有任何举动。巴里极少露面。
这时,他跟路易斯同时出现。
“特德想在座舱见见你。”他说。
黛莎挤到我身边。她不愿意单独跟这两个男人留下。
我抓住她的手臂。我们一起朝前面走去。
巴里和路易斯哈哈大笑。他们在存放原料鸦片方桶的钢丝捆绑的大箱子边忙乎着。
座舱里只有仪表照明的亮光。
“海岸!”特德平静地说。他熟练地把飞机向左翼倾斜。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闪显著模糊不清的磷火似的光点。
“是一些大城市的反光。”特德解释说,“我们已经在无线电指标船‘锡里乌斯’号的导引波束上。你戴上路易斯的耳机!”
我把耳机架在耳朵上。
无论数字还是字母都是用挖空心思拟制的英语密码以嗡嗡低语的声音说出来的,绝不会让人听错而产生误解。一长串即将从世界各地飞抵纽约的喷气式飞机的名单,报告着飞机机号、航班号、飞行高度和飞行速度等等。远离海岸的无线电指标船已经将蚊子似的飞机群安排引导就绪,使得它们能够分秒不差地在肯尼迪机场有序着陆。
特德向飞行监督报告。
“货运飞机,B203,卡萨布兰卡——纽约。高度五。速度310。请求指示!”
监督迅速答道:
“降落到八至无线电指标贝塔。多拉。”监督员又加上一个警告:“货运B203,你们是监督区最慢的飞机。在降落肯尼迪以前我们将引导大量飞机超越你们。请随时听取各种通报!”
“货运B203明白。”特德回答。接着他便把麦克关闭。
“在卸货的时候,你帮巴里一把,因为我需要路易斯应付进港监察。我发出信号。这可是分秒必争的事,不允许有误差。你们得把两只大箱子闪电般迅速地扔出去。每只大箱子重约二百五十公斤。”他冲着黛莎露齿一笑。“她也可以派用场,搭个手帮帮忙。”
他一点头,表示我们可以走了。
在货舱里,巴里和路易斯已经把钢丝捆绑的大箱子用盖子盖好并用螺丝拧紧。他们费了牛二虎之力把两只大箱子推到紧靠卸货门的地方,只留下一小块刚够开门的空处。“抓住!”路易斯要求我说。于是我便帮助他忙乎起来。
巴里取出两个包装好的大型货物降落伞,利用粗大结实的弹簧钩把降落伞和大箱子紧紧连结在一起。降落伞的开伞索被固定在机壁上的一根钢索上。货物往下一坠落,降落伞便自动开启。“准备妥当!”路易斯断然说道,一边在裤子上擦拭着两只手。他跟巴里一起往前走去。座舱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我坐在一只准备妥当的大箱子上,点燃我最后的一支香烟。我的头脑里涌动着一些念头。只要把这些原料鸦片往飞机下一扔,我的任务,不,拉弗特的任务,就算完成。到时候莉莎-富兰克林真的会被她的绑架者释放吗?我们只能希望黑帮分子信守诺言。只要他不知道拉弗特已经丧命,他就必须遵守自己提出的条件。否则他就会造成拉弗特的背叛或者引起拉弗特的复仇。不,莉莎-富兰克林面临的机会不坏。
那么我们呢?黛莎和我会怎么样?
特德、路易斯和巴里,也就是这架飞机的整个机组,是由冒险家和黑帮分子混杂而成的。他们性格中的哪些成分面临紧急关头的时候会占上风?我朝黛莎转过头去。
“我想咱们得讨论讨论我们的未来。”我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货一扔下去以后,特德会怎么样。”
黛莎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一向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而只是水汪汪地闪烁着。
“哦,杰瑞……”她好像叹息似地轻声说道。她猫下腰,挽起她牛仔裤的左裤脚,抓住她系在腿上的一个东西,怞出来,然后又直起身子。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支左轮手枪。
“举起手来!”她严厉地低声说道,“否则我马上开枪,不信你试试。”
我迷惑不解地盯住她手里的枪。
“把爪子举起来,该死的!”她压低嗓门吼道。
我举起双手。
“从箱子上下来,打开装卸门!”
“你这是干什么?”
“这些毒品不能落入黑帮分子的手里,他们为了谋取钱财,使成千上万的人遭受慢性折磨,而最终被置于死地。立刻把这些东西扔下去!立刻!”
“可我们下面是大洋啊!”
“正是要扔到那里去。”
“然后呢?你想跟那个机组对射吗?”
“闭嘴!打开舱门!”
我把两只手放下来。“要开你自己开!”
她的眼睛顿时变成两颗冒火的黑星星。
“给你三秒钟,你这黑帮!第一颗子弹射穿你的膝盖。”我从大箱子上蹭下来,慢吞吞地转过身去,抓住门锁的杠杆。
黛莎颤抖着。“他们会杀死你。”我说。
“他们会在枪口面前乖乖地趴下,就像你一样!”
她往前挪动了一下,只有半步的距离。我骤然旋转身子。向她出击,说实话,是违反我的本意的。不过为了拯救莉莎我已别无选择。我以极为克制的力量击中她拿枪的手和她的下已。她的手指头不觉松开,而她的整个身体则往后倒到一只大箱子上。左轮手枪摔到地上。
我向手枪扑过去,捡起它就立即深深地塞进腰带里,让上衣把它严严实实地遮盖住。黛莎脸朝地躺着,右手伸出,手指由于受到打击而不住地。我抓住她的双肩,让她翻过身来。
“控制自己,振作起来!”我低声说道,“千万别让他们察觉什么。”
我扶起她,把她拖到一个大箱子跟前,小心地按摩着她的手。疼痛使她不觉轻轻叹了一口气。
“快说!快,趁他们还没来!你是什么人?”
“黛莎-达索斯托希乌斯!是真名字。”
“特工,嗯?是哪个组织的?”
“跨国反毒品斗争处。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一个处。”
“再讲具体点,亲爱的!”
“我们早就知道近东地区在出口毒品。我被指定监视阿轮-帕拉斯,因为我们知道在他和大毒贩之间有联系。当你和勃洛斯基黑帮分子相继出现以后,迹象愈来愈明显。帕拉斯被杀,国际刑警组织极力劝阻希腊警方把你们全部逮捕,因为我们想使整个辛迪加陷于瘫痪,而不是仅仅满足于抓住几条小鱼。”
“与载货车相撞是特意组织的?”
黛莎点一点头。“我们让你引着我们接近这批货。”
“这一点我懂。跟你相遇并非偶然。你也登上‘伊拉克利翁’号,并且在埃菲苏斯遗址跟踪我。是你通知土耳其警方的吗?”
“我原来有一台无线电对讲机。当我被发现以后,我就把它扔进废墟里。警方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而当他们没了踪影以后,警方决定派直升机搜索这一带地区。可惜他们来得太晚了。”
我们头顶上方的扩音器咔嚓咔嚓响起来。
“嘿,朋友们,你们抓稳了!我得给飞行监督员们表演一下‘我机遇到困难’的场面——注意!”
C-4猝不及防地往下栽去,犹如要冲向深渊一般。响起一阵刺耳的呼啸声。飞机开始颤动。
“注意!”特德大声喊道。
他把沉重的飞机拉平。
我的肠胃几乎都快翻出来了,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失重感。我一只手抓住搭环,另一只手扶紧黛莎,因为她现在只能使用一只手。特德朝右翼倾斜,再一次向深渊俯冲。警示信号发出尖厉刺耳的震响,似乎飞机已处于紧急状态。
显然,特德作为飞行员,应该说是第一流的。他躁纵飞机如此得心应手,放收自如,犹如牛仔驾驭自己的良马。他时而让飞机上下翻滚宛如沉沉海浪中的一艘船;时而让飞机顶天直立仿佛在跨越障碍。十五分钟以后,飞机已经降到很低的高度,但飞行却又恢复平稳。
座舱门打开来。巴里穿过整个机身朝我们走来。“我们眼看就到了。”他说。
我靠近一扇窗户。
在我眼前,纽约已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光点,而是一方镶着几百万小灯的宽大地毯。飞机的正下方依然是黑沉沉不见一丝灯火的大海。
巴里戴上一只耳机,以便与驾驶舱直接联系。他把装卸门的杠杆翻转过来,冲我点点头。我帮助他把门打开。他对我露齿一笑。
马达的喧闹和顺风的呼啸撞进飞机,震耳欲聋。空气出奇的温暖。
巴里把手一挥示意我坐下。他给我解释说,让我一看到他的手势,就立即跟他一起把第一只大箱于从装卸门推出去。他又招手把黛莎叫过来。我真担心他会发现她受伤的手。但他专心致志于自己的任务,别的什么也没有留意。
C-4的速度愈来愈慢,像是在空中爬行。它眼下正在一条宽阔的光带上空。罗卡威半岛!它在贾梅卡湾的前面。我们的目标已近在眼前。
在罗卡威的后面有一串岛屿紧紧相连,被一条条跨海湾道路的光带交织着。特德让飞机转了一个窄小的弯。
特德重新校准飞机的航线。这时两个白色的光点亮了一下,熄灭,又亮了一下,又一次熄灭。
巴里抬起一只手,紧张地倾听着耳机里传出的命令,猛一点头,大声喊道:“现在!”虽然飞机马达轰轰隆隆地响着,我们还是清楚地听见他的喊声。
我们齐力顶住大箱子,然后把第一只嘭地一声推下飞机。开伞索松开降落伞。巴里和我马上又挪动第二只箱子,把它从舱门推下去。它笨拙地摆晃着消失在浓重的黑暗中。开伞索打在我脸上。我支撑在门框上,探头往外张望。
在飞机的正下方闪动着几个白色的光点。鸦片肯定就是要降落到下面等候着的那些人手中的。
我手一撑,离开门框,转过身来。
巴里正站在舱门的一边,紧贴在舱壁上,手里握着沉重的左轮手枪,正是在卡萨布兰卡他监视我们时手里拿的那一把。
为什么当我站在舱门口的时候,他不朝我后背给我一枪?为什么他现在不开枪?
在我感觉到飞机往上抬高并且改变航向时,我终于悟到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我的尸体一旦在下面的岛屿上被发现,这将对他们十分不利。他们当然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而是由特德把飞机又重新开向公海。巴里似笑非笑的面孔,充满讥讽、憎恨和得意的神情。前面,驾驶舱的门被打开。路易斯出现在门口。
没有人说话,谁也不想顶着马达的隆隆轰鸣大喊大叫。再说,也没什么话可说。他们的意图已十分明显。知必须被除掉。他们毕竟不是冒险家,而是黑帮分子,跟纽约大街上溜来溜去贪婪成性的恶贼是一丘之貉。
路易斯迈开大步直奔黛莎。他一把抓住她,撕开她的上衣,又拽她的牛仔裤。
我看见黛莎那只还能用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使出猛劲一拳打出去。她准是在一个什么培训班学习过该打什么地方才算是击中要害。
路易斯忍不住喔喔号叫起来,而一直盯住我不放的巴里不由得把头朝他转了过去。
我立即撕开茄克,衣扣全部绷飞,抓出左轮枪——黛莎的那把左轮枪。这种枪我不熟悉,我既不了解它的使用特点,也不知道它的缺陷不足。再说,对于我的手来说,它也太轻了一些。
不过,幸亏巴里和我之间的距离很小。我每发射三粒子弹,就有一粒命中。
他反射性地弯曲着手指射击。然而后坐力却把手枪从他本已十分疲弱的手里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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