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一时兴起,决定多做一些败家的举动。
年迴失笑:
“三少,小食肆恐怕端不出冰镇的甜水,城里的大客栈才这有些高贵食材吧?”他缰绳一拉,已停在小店前。
三少一怔,望向小食肆,同意的点头。
“要教大夥失望了?”
“不会的,回去後吩咐府里煮来一大盆绿豆甜汤慰劳,他们依然欣喜。”将马车交给小厮去安置,他伸手让三少先行,对店家吩咐了吃食,并给三少点了壶上好龙井。
“也是。都听你的。”三少在首位坐下,见年迴也走了过来,突地想到——
“对了,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坚拒当我妹婿?我爹想栽培你,也爱惜你,再说若你当初是嫌六妹不够美丽,那十二妹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哪。我那八姨娘当年是-花满楼-的第一艳色,清倌的身价直叫到一千两,我爹花了五仟两才买回她呢。生了两个女儿都美丽不可方物,你总没得嫌了吧?”
迴微笑地道:
“我高攀不上。而且,我已有未婚妻了。”
“你是一直有这麽提,说是同乡的姑娘我记得。但一个是乡下里没见识、粗俗的姑娘,一个是天人也似、琴棋书画精通的千金小姐,鱼目比之珍珠,你何苦死守著?”
出身富贵的人讲话总没个修饰,年迴知他并无恶意,只是天性使然,淡道:
“年迴亦是贫贱出身,两人身世相当,相处自在。如若高攀十二小姐,不仅薄幸寡情,更会污了高贵小姐的身分。”
三少啜了口茶,眉头因茶水粗劣而拧起,吐了出来,不喝了。接著道:
“不是这麽说的。日後你平步青云,成了地方首屈一指的富贾,家大业大的,若没娶个见得了场面、治理得了家里的主母,你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徒惹人笑柄而已。治理一个大家庭可不是简单的事。不是说小家小抱的每天洗好衣服、煮好三餐就可以的。没有受过主母训练的市井小民根本无法理家。”
三少的苦口婆心压根儿动不了年迴分毫。年迴依然平和的笑著,替他换了杯清水。
“这是山泉水,很好喝的,您尝尝。”
“年迴啊,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三少大叹。口乾舌也燥,咕噜喝完一整碗。
“好喝吧?”
终於明白年迴心坚意定无以撼动。三少疑惑:
“莫非那乡下姑娘是个大美人?竟美到令你再也不看其他女子一眼?”可再美也端的是比不上他家的妹妹吧?
元初虹美吗?年迴心中描绘著她的面貌。老实说,无所谓的美或丑,她不是美人,亦非丑女,她是——他要牵手一生的女子。
“我与她,适合一同过日子。”
“谁又不适合同谁过日子啦?”三少全然不解。
年迴没再谈,只是笑。见大夥吃得差不多,起身走向店家:“老板,会帐。”
※※※
原本早该回开平啦,但被官夫人们硬是多留了一个月。今天尚书府赏菊,明日都督府尝柚,都要她作陪说笑,回开平的日期一日日延後,转眼已是九月中啦!
元初虹今日领著几名侍郎府的丫鬟上市集,手上一张单子,记载著夫人、小姐们缺的绣线、香粉等东西,准备花一天的时间购个齐。
大户人家的女子自是不能出来抛头露面,更别说她们还缠了一双小脚了;平日走路都要丫鬟搀著,真要上街的话,只怕大门还没给迈出去,就气喘如牛回房病三天啦!
有时候元初虹不免要代为跑跑腿。她识字,也识货,总能买回夫人们正需要的样式花色。
上街逛是件快活的事,女人、小阿尤其欣喜。她让随行的丫鬟各自去逛-约好一个时辰後回到“天台寺”门口见。她们开心的各自跑向妇女聚集的摊位,而她,正好落了个轻松,慢条斯理的往各个女红店铺走去。贵夫人们要的可是高级品,不能胡乱买粗劣品坑她们的。别人可能会做这种事,她可不贪这一点钱。
抬头看到一间珠玉铺子,想到一位小姐说要买以红蓝花制成的燕脂,指定要西域焉支山出产的才要。这家“百花珠王铺”应有贩售才是,进去问问吧。
她进铺子之後,“百花珠玉铺”前停下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夫扬声道:
“年爷,这家珠玉铺是京城的老字号,全是上好货色,比那些门面华丽的店家更让夫人、小姐们喜爱。”
“多谢,我下去看看,请你稍待。”年迴俐落下车,塞了一百文钱到车夫手中:“你去茶棚歇歇,请你喝口茶。”
“呵呵!这怎麽好意思呢,贪财贪财啦!”车夫笑得合不拢嘴,目送年迴走进铺子里。
一进珠玉铺,伙计便迎了上来——
“客倌,里边请。不知缺些什麽?”他指向左边:“那儿卖胭脂花粉与大爷们爱用的白粉。中间这儿是腕钏,有金制的、玉制的、木制的,也有约指(戒指),都用来讨妻小倍心,或对心仪佳人定情的;右边呢,是各式巧夺天工的珠王钗饰、玉佩。客倌想先看哪个?”
铺子里相当宽敞,客人也多,十来个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年迴移步向右方:
“先看看这边吧。”右方人少,不必与其他人拥挤。
婉谢了伙计逐一介绍的盛情,他静静看著。虽然从未购买过这类物品,但多年来的从商经验让他训练出一双识货的好眼力。
虽然仍在京城忙著,而且至少还得忙上半个月才能将所有货物处理完,但想到十一月的约期,就不免想觑空采购些上门求亲的聘礼。今日较为清闲,他搁下工作,向赵大爷告了半天的假来此,预计大花上一笔钱。
挑了几样珠翠首饰,让眉开眼笑的伙计捧著去柜台打包。他负著双手,四下随意看著。
走了七、八步,眼光不期然定在约指处。回想前年他与她在港口定下婚约,两人手忙脚乱想从身上找出点东西当成交换信物,却连一条巾帕也找不出来的糗事,唇角甜蜜地憨笑了。
有一枚造型朴拙简单的约指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乌沉木雕出的一枚小圈环,并巧妙镶点进一颗萤白的小珍珠,小小的,只有一颗绿豆大小。价钱应不高,但很讨他欢快。
她——应该适合吧?也会喜欢吧?
买完了别人委托的物品,元初虹打算要走了,但又一波进来的人潮,将她往後挤,她退到了陈列腕钏、约指的地方,不想与人挤,只好先站在这边等了。眼珠子无奈的往下移,去看那些她从来就不感兴趣的饰品。
咦?这枚约指不错。
她不看金、不看银,对玉材也不理,就只看著角落那枚乌况木约指。指圈颇大,像是男用的。没有镶嵌珠王,价值在木质本身的吉祥纹刻,很是别致,教一向不对饰品动心的她直想掏钱买下。买下来…送他。
他——应该适合吧?也会喜欢吧?
年迴伸出手,目标是那枚镶了珍珠的乌沉木约指。
元初虹伸出手,目标是那枚刻著吉祥纹的乌沉木约指。
两只手,一大一小,在一尺见方的约指台上相会,虽目标不同,但因台面小,所以抵触在一块儿。两人愕然,抬头要说抱歉,也欲抽回手——
四目相接,呆滞了好久…
然後百般不敢置信的大震,还是没能动作…
这这这…
他、他、他——
她、她、她——
不会吧!
天!他与她,终於“啊——”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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