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就有资格去见他们了。
此时看到孟雁回的模样,不禁让人惊觉,原来她亦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女。
少女自有少女的天性。
不过是世间没有几个人能见她做出这样的少女情态而已。
韩云舒看着她,一时忘记欲说之语。
半晌,他回过神问道:“很远吗?比你与人间苦境还要远?”
可有我们之间遥远?
说完他才觉出有几分不妥。
但他仍想听她口中的答案。
虽然他不知自己想听什么。
孟雁回像是丝毫不曾察觉。
她看着他,平静的说:“很远,比……仙宗与人间还要远。”
远至世人不可知之地。
“竟不知阿云也知‘人间苦境’。”
凡世间的人大都是不知道人间还有这样一个名字的。
“那可真的太远了。”
韩云舒冷静下来,轻描淡写的带过方才所有。
“我曾听玄青宗的上人提过这样的说法。”
他回答她。
玄青宗是魏地第一修真宗门,门中有数位通窍境的修真者,只是那几人年纪已大,论单独的战力与修行上的资质皆不能与魏主相比。
他对那一段修行的日子印象深刻。此言更记忆犹深。
孟雁回颔首。
原来如此。
她方才差点道出‘天宫’之名。
她浅浅的笑了笑。
眼下何必多言?以后,至少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哪里用在意一时。
“你昨日使的是什么道法?好生玄奥。”
韩云舒问她。
他早就想问了。
“不过是小术耳,不值一提。阿云想学,以后也可以做到的。”
孟雁回莞尔一笑。
韩云舒回望她。
心中风云汇聚。
小术……吗?
你这些年,到底是去了什么样了不起的地方?
又都学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仙家术法?
以至于,这样厉害的法术,在你的口中也仅是“小术”?
孟雁回看着他,肃然道:“道为术之本,术为道之用。这样的微末技法在一般人看起来或许高深莫测,在方家面前,却只能徒惹人哂笑,绝无法进得大雅之堂。”
我知你这些年来囿于人间苦境,所知所感皆限于方寸之间。
这并不怪你。
无妨,因为日后我会一一告知你,究竟什么,才是天地间的最重要和最珍贵。
唯道而已。
孟雁回静静的想着。
韩云舒看着她,郑重的行了一礼。
他前倾弯腰,将双手交握于身前。
“受教了,今日闻君一语,胜过十年苦修。君可当舒一言之师。”
孟雁回坦然受了这一礼。
道无高下,闻道却有先后。
道不轻传,法不空授。
此时她不是“雁回”,是“君”是“师”。
韩云舒一礼毕便起身。
神情坦然平静一如先时。
他拜的是“雁回”,亦是“君”与“师”。
人间曾有喟叹之声:“朝闻道,夕死可矣。”
世间除她之外,再无人会跟他讲这样的道理。
抛开俗世的那些一切的外在恩义,他们本是两个修行者,她甚至是他引路之人。
此时韩云舒突然明白了他方才所想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他希望眼前人能亲口说他亦是她极在乎之人。
“此中之道是?”
“此道,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挫磨掉锐气再解除锋芒棱角,融入到光明的万象中去,混同大地的尘土,此是至微……亦是至大。
这是孟雁回的道,也是孟雁回的心。
玄同之道,无隅之心。
这一篇话,人间苦境之中也广为流传。
良久,韩云舒醒悟。
此前未有过一个真正寻得‘道心’的修真者为他讲道。
他发觉自己的境界开始有所松动。
她像轻轻拭去了他眼前的一层灰。
此时的天地是他从未见过的清晰。
“此间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良久,他赞道。
“阿兄有慧根。”孟雁回看着他道。
“我亦不过初窥门径,此话也是前贤所授。”
孟雁回谦虚的说道。
在天地圣地之中此亦为道统所在,只是早些年有高人将它带到了人间。
两个人慢慢走着。
韩云舒并不知道,其实,一个正常的通窍修士,原本谈不上“道”字。
“还要多谢你家维持了孟庄多年的安宁。”
孟雁回突然侧头跟他说。
“你与伯父对我家帮助良多,维持孟庄的安宁却不过是一桩小事。”
韩云舒摇摇头。
孟氏于韩氏有大恩德在,如果韩氏甚至连友人的故居都不能好好维护,岂不就畜牲不如?
“非也,”孟雁回亦摇头。
“你我两家的交情,岂是恩义二字便能够算计清楚?”
当年,孟岩和韩无战同赴沙场,孟岩固然数度救下过韩无战,但两个人的袍泽之谊,哪里能那样轻易就一一厘清?
人世间,并非一切一切都可以思量清楚。
心上的尘本非尘,而是早已与心融为一体,它就是心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