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人用没有语调的声音念着活动流程和注意事项。她无所事事地把玩着头上滑下的一缕发丝,偏过头欣赏昨天刚为活动拍摄的宣传照。
“真美啊~”她大声地打了个哈欠。
经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对着夏海悠的侧脸叹息,无奈道“出了事你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我还是省点力气吧。”
······
夏海悠望着经纪人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掏出手机用极其凶狠的表情敲下几个字“你XX的!十年,你他妈一句话就代替了陈奕迅的一首歌?”
林溪14岁时稚嫩的脸庞就这么印在夏海悠的手机屏幕上。
夏海悠闭上眼睛,抑制住在眼眶打转的泪,她稍有些局促地扬起脸,试图依仗头顶的灯光融化挂在脸上的不安。
良久,她的嘴角现出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蓝莓把咖啡送进书房,又悄声退出。她从门缝中欣赏着萧墨认真的表情,不知不觉有些陶醉。回想着自己从家中搬出已有半年,一次争吵彻底撕裂了自己和家里的关系。不过她从不后悔,她看到了从那以后努力工作的萧墨,没日没夜的疲惫使他的面庞瘦削下来。
蓝莓的心疼也溢于言表,工作上能帮的时候一定不怠慢,不能帮的时候就在客厅看书静静等候,直到书房的灯熄灭。往往是在凌晨两点多,萧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书房走出来,看见蓝莓蜷着身体卧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每每这一刻,萧墨的眼眶就会难以控制地红了起来,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另一个女人肯为他付出这么多。萧墨会轻轻抱起蓝莓,在她的侧脸上印下一个温暖的吻,仿佛告诉梦里的蓝莓“我一直都在”······
蓝莓回忆着这些温暖细碎的东西,被突如其来的恶心感打乱思绪。
她盯着厕所洗手池中的污秽,忽的想起已有将近两个月好朋友都没有按时报到。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自己红润的面庞,发起愣来。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书房喊着“萧墨、萧墨······”,少不了的有些害怕,但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竟有些兴奋起来······
陆峰这么多年都时常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回到那个长满青草的城市,没有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只有从不曾出现铅灰色云朵的碧蓝天空。而身旁无一人的景象却深深刺痛着陆峰,那种全世界都转身挥手说再见的场景,同睡醒后一个人呆着的房间别无二致,寂寞点着一盏刺眼的白炽灯,时刻提醒角落里睡去的他。
脑海中不断浮现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年幼的女孩和男孩穿梭在高高挂起的换洗衣物之下,身后是母亲们歇斯底里地警告,关于别从妇女的裤子下钻过去的叫骂。
那个时候的陆峰还不是菁华集团的大公子,他只是个住在贫民区的小男孩。
梦会在每天和林溪、夏海悠一同走出巷子口时,像被人按住暂停键般戛然而止。天空由惨白忽地变为黑暗,巨大的喘息声和利器刮擦的声音出现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之前,噩梦开始循环。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四下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毫无间隔,似一个巨大铁网,包裹住所有关于逃脱的想法。
他看到顾城站在自家车旁向他招手,那是年幼孩子气的他。林溪会突然出现抓住陆峰的手,带他一路小跑冲向车旁。他搞不清为何忽然甩开她的手,留下年幼的她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林溪和顾城一同转身,拉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很多伙伴们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无尽的地平线。
他梦里无数次重复着林溪最后失望的表情。
他在心里一遍遍问他们,“为什么不回头,我只是想和爸爸说声再见。”
······
当陆峰第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时,窗外的烈日正灼烧着他的双眼,渴觉战胜疲惫第一个出现在陆峰的神经系统。他喝掉茶几上的水,将手机开机后,感到稍稍有些恍惚,距离那条短信和荒唐面试的出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是什么日子呢。
似乎不重要了。
在倦意再一次侵袭之际,他忽地从沙发中坐起,注视着睡在旁边床上正一言不发凝望自己的顾城。
他发现原来现实比梦境更乱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