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有那么几秒钟,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天哪!”贝基喘息道,“天哪,小姐!”就像那次在洗碗间里一样。
“你看吧,”萨拉说。
这天夜里,贝基坐在火炉前小地毯的一个坐垫上,有她自己的一套茶杯和茶碟可用。
萨拉上床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一条新的厚床垫和几个鸭绒大枕头。她原来的床垫和枕头都已挪到贝基的床架上,结果贝基有了这些额外的东西,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它们都是从哪儿来的?”贝基有一次突然说道。“天哪!这是谁干的,小姐?”
“我们连问也别问吧,”萨拉说。“倘若不是我想说一声‘啊,谢谢你’,我宁可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使事情显得更美好了。”
从那时起,生活一天天越变越奇妙。这神话故事继续着。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萨拉每次夜里开门,都发现有些新的令人舒适的东西或装饰品,直到隔了短短的一段时间,那阁楼成为一个美丽的小房间,放满了各种新奇豪华的物品。丑陋的四壁逐渐全部盖满了图画和帷慢,精巧的折叠家具出现了,悬挂在墙上的书架里放满了书,新的舒适方便的设备一件件地出现,直到看来已经什么都齐备,无所需求了。萨拉早晨下楼时,把晚餐吃剩的东西留在桌上,等她晚上回阁楼时,那魔法师已把它们撤去,留下另外一小顿美餐。铭钦女士一如既往,还是那样苛刻而好欺侮人,阿米莉亚小姐还是那样脾气暴躁,仆人们粗鲁蛮横。不论天气好坏,萨拉都被打发出去跑腿,挨着骂,被呼来唤去;几乎不准她同埃芒加德和洛蒂说话;拉维尼娅还嘲笑她的衣服越来越破烂。当她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其他女孩们好奇地盯着她看。只要她生活在这奇异神秘的故事中这一切又有什么大不了?这比她以前虚构的安慰自已那饥饿的小生命并挽救自己免于绝望的任何想法更为愉快,更罗曼蒂克。有时候在她挨骂时,她几乎忍不住想笑。
“要是你知道就好了!”她自言自语着,“要是你知道就好了!”
她享受的舒适与幸福使她渐渐强壮起来,这一切使她总能有所盼望。如果她从外面办事回来时又湿、又累、又饿,她知道爬上楼以后很快就会暖和起来并饱餐一顿。在最艰苦的日子里,她可以从事于乐滋滋地设想打开阁楼门时将看到什么,猜测着为她准备好了什么新的赏心乐事。不多久之后,她就开始显得不那么瘦了。双颊上出现了红晕,一双眼睛和她的脸相形之下也并不显得那么太大了。
“萨拉·克鲁看上去气色好得出奇,”铭钦女士不满意地对她妹妹说。
“是啊,”那可怜呆笨的阿米莉亚小姐回答。“她肯定在胖起来了。她原先可显得像头挨饿的小乌鸦。”
“挨饿!”铭钦女士生气地叫道。“她没有理由显得像在挨饿的样子。她一直有很多东西吃的啊!”
“当——当然,”阿米莉亚谦恭地附和说,警觉地发现自己又像往常那样说错了话。
“看到在她这年纪的孩子身上有那种神气,可真叫人讨厌啊,”铭钦女士说,语气傲慢却又讲得含糊其辞。
“什么——什么神气?”阿米莉亚鼓起了勇气问道。
“那几乎可以称作挑衅吧,”铭钦女士回答,觉得很恼火,因为她知道自己所怨恨的那种神气一点儿也不像是挑衅,但不知道还可用什么更不偷快的词儿。“任何其他孩子要是经受了她所不得不忍受的那些变故,都会被——被弄得彻头彻尾地谦卑沮丧,精神崩溃。但是说实在的,她看来一点也没屈服,就好像——好像她是位公主似的。”
“你可记得,”那不明智的阿米莉亚小姐插进来说,“那夭在教室里她对你说的话吗?她问你会怎么办,如果你发现她是位——”
“不记得,我不记得了,”铭钦女士说。“别讲废话啦。”但实际上她记得非常清楚。
非常自然,连贝基也开始显得胖起来了,也不再那么诚惶诚恐了。这在她是不由自主的。那秘密的神话故事中也有她的份儿。她有两条床垫、两只枕头、很多被子,每天夜里能吃上一份热腾腾的晚餐,炉火旁的坐垫上有她的一席之地。巴士底监狱已经消失,囚犯们也都不复存在了。两个孩子舒舒服服地坐在快乐之中。有时萨拉高声朗读书中的段落,有时学习自己的功课,有时坐着呆望炉火,努力猜想她那位朋友可能是谁,并希望能对他说说心里话。
接着发生了另一件惊人的事。一个男子来到门口,留下几个包裹。上面全都用大字写着,“致右面阁楼里的小女孩”。
萨拉本人被打发去开门,把包裹拿进来。她把两个最大的包裹放在大厅桌子上,看着包裹上的地址,这时铭钦女士下楼来看到了她。
“是给哪位小姐的就给哪位送去,”她厉声说。“不要站在那儿呆瞪着它们。”
“它们是给我的,”萨拉平静地回答。
“给你的?”铭钦女士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来的,”萨拉说,“但这些是寄给我的。我就睡在右面的那间阁楼里。贝基睡的是另一间。”
铭钦女士走到她身边,表情紧张地看那些包裹。
“里面是什么?”她追问道。
“我不知道,”萨拉回答。
“把它们拆开,”她命令道。
萨位照办了。包裹被拆开后,铭钦女士脸上霎时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她看到的是些漂亮舒适的衣着用品——种类各异:鞋子、长袜和手套,还有件美丽暖和的外衣。甚至还有一顶好看的帽子和一把雨伞。它们都是上好的昂贵物品,外衣口袋上还别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些字样:“日常穿用——需要时将由新的替换。”
铭钦女士很是激动。这可是个意外,使她那卑劣的头脑里产生了一些奇异的想法。会不会自已终究犯了个错误,这个被轻视的孩子背后竟有个有势力的古怪朋友做靠山——或许有个前所未知的亲戚,突然追踪到她的下落,存心用这种神秘怪诞的方式来供养她?亲戚们有时是很古怪的——尤其是有钱的老单身汉,身为叔伯,却不愿身边有孩子。这种人可能宁愿在一定距离以外来照顾他晚辈亲戚的福利。然而这样的人肯定脾气古怪、暴躁,容易被得罪。如果有这么个人,万一他知道了那孩子穿着单薄破烂的衣衫、食物不足,还干着重活,那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儿。她觉得很不自在,不知所措,便乜了萨拉一眼。
“好吧,”她说,自从这小姑娘失去父亲以来,她还没用过这样的口气,“有人对你很仁慈。这些东西既已送来,而且穿旧了还会有新的,你可以去把它们穿上,看起来也体面。穿好后你可以下楼到教室里去学习你的功课。你今天不必出外办事儿了。”
大约半小时后,教室门打开了,萨拉走了进来,整个培育院的人都被震惊得哑口无言。
“真没想到!”杰西冒出一句,轻轻推了一下拉维尼娅的胳膊肘,“看那小公主萨拉!”
人人都在看,而拉维尼娅一看便脸色变得通红。
那的确是萨拉公主啊。至少自从她曾是公主的那些日子以来,萨拉还从没像现在这样像个公主。她似乎不是几小时前她们看到的从后楼梯下来的那个萨拉了。她身穿的连衣裙就是拉维尼娅以前常常忌妒她的那种。它是较深的暖色的,制作精良。一双纤足还是当初杰西赞赏过的那个样子,头发给用缎带束在脑后那些浓密的发卷在她那奇特的小脸旁松垂下来,使她看上去正像一匹设得兰群岛的矮种马。
“也许有人留给了她一笔财产,”杰西悄声说。“我总认为她会遭遇到什么事的。她是太奇特了。”
“也许那些钻石矿忽然又出现了,”拉维尼娅刻薄地说。“别那么死盯着她,讨她喜欢,你这个蠢东西。”
“萨拉,”铭钦女士语调深沉地插话说,“过来,坐在这儿。”
整个教室的人都凝视着萨拉,用胳膊肘推搡着,一点儿都不掩饰她们的激动和好奇心,这时萨拉坐到她原来那个光荣席位上,俯首读她的书。
那天夜里,她回到自己房里和贝基吃过晚餐后,坐在那儿神情严肃地久久注视着炉火。
“你脑子里又在编造什么事了吗,小姐?”贝基恭敬地柔声问道。当萨拉默默地坐着用梦幻似的眼神凝望炉中的煤火时,通常意味着她又在编造一个故事了。但这次并不是,她摇摇头。
“不,”她回答,“我在想我该怎么办。”
贝基呆望着她——依然恭恭敬敬地。对萨拉的一言一行,她都满怀近似崇敬之情。
“我禁不住要想到我的那位朋友,”萨拉解释道。“如果他存心为自己保密,那么竭力去追究他是谁就太无礼了。但是我真想让他知道我对他多么感恩——他使我多么幸福。当有人使你得到幸福时,作为好心人是都会想知道是谁的。他们认为这比人家致谢更要紧。我希望——我真希望——”
她突然打住了,因为此时她的目光落在墙角一张桌上搁着的什么东西上。那是才不过两天前她进阁楼时发现的小文具盒,里面装着纸张、信封、钢笔和墨水。
“啊,”她喊道,“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有想到?”
她起身走到墙角,把文具盒拿回到炉边。
“我可以给他写信,”她高兴地说,“把它留在桌上。这样也许那个来撤去东西的人就也会把信取走。我什么也不问他。我相信他不会介意我对他致谢的。”
于是她就写了张便条。她是这样写的:
希望你不致认为这是不礼貌之举:在你存心隐姓埋名地保守
秘密之际,我居然写这个便条给你。请相信我不是有意无礼,或
是最终想发现什么,我只想感谢你待我如此仁慈——超凡地仁慈
——使一切变得都像神话故事中一样。我多么感激你,我又是多
么幸福——而贝基也是如此。她也像我一样地感激你——这一切
对她和我来说是
“它看上去像个怪丑的婴儿,”萨拉笑着说。“请你原谅,猴子,但我情愿你不是婴儿。你妈妈不会为你骄傲,没人敢说你长得像你的任何一个亲戚。啊,我真喜欢你!”
她在椅子里向后仰靠着,沉思起来。
“也许它为自己长得这么丑而难过,”她说,“而且它总是把它放在心上。不知道它是否有个心灵。猴子啊,我亲爱的,你有心灵吗?”
但那猴子仅仅举起一只小爪子搔搔头。
“你要拿它怎么办?”贝基问。
“我想让它今夜和我一起睡,然后明天送回到印度绅士那里。猴子啊,我不愿把你送回去,但是你必须回去。你应该最爱你自己的家,而我并不是你真正的亲戚。”
她上床时,在脚边给它做了个窠,于是它蜷身睡在那儿;仿佛是个婴儿,很满意它睡的这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