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声鹤唳

“财”之一字，九方极夫妇当真已是愁肠百结。

    这三百灵石她自是不能、怕也无法独自受享，只是，九方桃符思忖怎么给这笔横财正一正来路才好：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顺便了结昨日未成之事。打定主意，挥了半就的除尘符，任它当空烧烬，她径自进得屋来，禀告父母出门。

    商云凤欲待不肯：“昨日险些被人认出身份，说不得城中正在四方盘查，你这般出去，岂不正撞进人家下怀？再者，你只当那海捕通缉是顽的？明里暗里，已不知道添了多少耳目盯得紧。你才炼气入体，根基不稳，又害了头风，仔细调理固本是正经，此时不好一味走动！”

    “全不是娘想的一般，桃桃为着淘气耐不得拘束才要出门。”九方桃符原地背过手，仰起小脑袋望着商云凤，娓娓道来：“说这话，起自当日于九方外谷七瑞分坊，女儿几近当尽身家方倾囊定下一枚萝木楼云篦。此篦才出，便被我寻见，遂匿名下了定，其间再无二人知晓，原想着悄悄买来贺开春乔木姐姐生辰，料她定然惊喜，谁知……也罢了。昨日女儿并非真心涎馋涩莓，实不忍见父母为生计锁眉，却束手无策。合该着的，竟忽忆及此篦，念今其已无它用，何不拿了来暂解片时困顿？因不知可行与否，只得告了买莓，其实步进七瑞分坊，合上当时留下的灵力印证，并无出入，方商议退订此篦。幸而当中未遭刁缠，说好除去违金，可返还275块下品灵石——只不过九方外谷分坊距此甚远，两处核实尚需一夜，便约定今日就要前去收取退款。”

    听这一番话，九方极夫妇二人五味杂陈，叹女儿乖巧体贴，只是依旧不能放心：“既是七瑞分坊的买卖，倒无须担心从坊里坏事——他家信誉出众，从不沾染中土事端，行事颇为稳妥可靠，一向少见纰漏。只是难保街市之中不断那眼尖好事之人，一旦凭着海捕通缉上影像指辨住你，你尚无自保手段，恐将难以脱身。”

    然而到底亟需这275块可缓眉急的灵石，九方极神情变幻，最终握拳决定：“还是为父替你走这一趟罢。好在是一单匿名交易，只认灵力印证不认买主人，桃桃不妨将两厢合认的印证画与我知。由我前去接洽，便是路上险遇万一，我总多有法门权变周旋。”

    “不可！”母女二人齐声阻拦。

    九方桃符斜瞅一眼情急不舍的商云凤，徐徐开口，重将昨日温灵筠因自己境界突破而游移不定之事说一遍，正色道：“想那发布海捕通缉之人亦断断难料女儿能在短时炼气入体，有如此错漏，焉能不用？桃桃思量，不妨披上幕离，覆了头面身形，遮去长相模样，凭他再怎样火眼金睛，只要不是筑基术人、金丹真人、元婴大能们亲自来捉，但瞧女儿这一身修为，怕任谁也一时难以笃定我便是那影像中人，不比爹爹金刀出马目标隐蔽、更为妥帖些？”

    话甫一出口，顿时惹得九方极夫妇哭笑不得，暂捺下个中纠结难定，指着她说：“好大脸面！捕你黄口小儿，还须劳动筑基之上的高阶修士们出山，你当围捕瞌睡鹿不成！”

    九方桃符也笑起来，辩称：“我乃九方谷曲直阁掌阁之嫡长女，堂堂木支嫡裔，不比双生小界区区一头鹿畜稀罕耳？又有那‘财宝动神仙’的话，想我阖家通缉在榜，初始赏金便在五千下品灵石，莫说筑基术人得了足够他屁滚尿流，便是于金丹散修，也是一笔不菲。”言色之中，分明一股洋洋自得之意。

    他二人听了，摇头失笑：“照你说，真是可喜可贺！”

    九方桃符连连点头，被忍无可忍的商云凤一指戳个歪脑门，遂两手捂住额头，笑嘻嘻追问：“母上休恼，只说我这主意在理不在？”

    商云凤不理她，倒是九方极沉吟：“如不高你一个境界，的确难以一眼识破你的灵力带有九方谷木之一脉的隐约气息。不过，”他浓眉略拧，话锋一转：“这里却是乌谷城地界，虽说未必有高阶修士现身，但阴阳宗人往来颇多。此宗功法于研磨灵力一门深具声名，两下狭路，难保你曝露出来，必定吃亏无疑。”

    “爹爹修为更甚于我，身具九方谷灵力气息亦是桃桃远所不及，论曝露，岂非越发引人注意？”九方桃符昂首回驳：“况九方谷在外办事、历练的弟子不知凡几。这乌谷城是谷南第一城，城中最多九方家、有琴家、温家、阴阳宗和双生城主容家的修士，也不乏南边来的合欢谷和御兽宗的人，女儿不说，谁知我便是那独个儿悬赏一千下品灵石的大金主？”

    “你晓得倒多。”九方极瞧着她，不说准，也不说不准。

    九方桃符见他并不松口，眨一眨眼，清咳两声，忽掷地有声云：“再者，修仙一途本就荆棘遍布、逆天而行，是个人慧根、心志、本领，难道不是时也运也？偏我时运不予，条条大路走不得，只捡那罗网自投？果真如此，也是桃桃命里该有，时歹运舛，躲得过一劫，躲不过终劫。即便多苟且些年，早晚还是道消人亡，此一时安逸与否，又有何分别？”

    别人不知，她心里头自是有数的：她又有噬灵蜂后作侦查先锋，又有三点神识狐假虎威，又有桃源境作避风港，关键时候，不管撒出哪样手锏，都比九方极安全太多；再不要说，自来便没有所谓萝木楼云篦的故事，叫她如何肯依换九方极前去索什么退款！

    商云凤听到后面，霎时飞红了脸，暗暗嗔瞪一眼夫君。

    九方极更是气笑道：“你好口舌！我才安慰你娘亲的话，你倒现成拿来搪塞起我来！”

    然而经三人权衡再四，到底如了九方桃符的意，允她独自前往，只是万千交代：“一路经心，速去速回，莫作流连，免我悬忧。”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