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是父亲的挚友,或是助他脱离苦海的明灯?
甚至说是更上一层楼的关系?
关于最后一点,玄辰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完之后又觉得不太贴合实际,说的不好听些,便是得寸进尺了。
可为何会有这种“得寸进尺”的想法,应该是归咎于玄辰内心深处的一点迷茫,他想要一个领路人,就好像类似于练习铁山拳时在一旁悉心指点迷津的肖痕一样。
武道之路绝不可能是一帆风顺,误入歧途比比皆是,哪怕最后迷途知返,也可能因此耽误修行的最佳时期,从而变得举步维艰,难登高堂。
不然学院的意义何在,山上宗门的意义何在?
这两者都没有的情况下,玄辰便想着有人可以做他的领路人。他心知肚明,若想扶摇直上,须有不是那么蜿蜒曲折的登天阶梯。
想要尽早报复血海深仇,必当如此。
至于另外的一点很模糊,甚至于玄辰自己都可能没太发觉的那种想法的来源,兴许是因为白轩是和父亲唯一有关系的人了吧。正是有这份关系的存在,导致玄辰潜移默化的将某些情愫寄托在了白轩身上。
说白了,是心生依赖了。
这种情感很微妙,往往都是后知后觉,也可能一直不知不觉。
这一天肖痕晨时便外出了,说是要去佣兵团团部处理一点琐事,可回来的却有些晚。直到晚饭时他才说,今天新接了一个雇佣任务,雇主很着急,团内又人手紧缺,肖痕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凑一凑人头数。
但是玄辰和林清都很清楚,肖痕肯定是对于上次的聚灵草事件,心中难以释怀,觉得亏欠了佣兵团,想要尽早作出弥补。
因而玄辰和林清两人都是心照不宣,选择不去戳破那层窗户纸,情义二字,肖痕看的很重,他们二人亦是如此。这便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吧。
任务迫在眉睫,明天就要出发。
然后一直默默扒饭的玄辰,突然放下饭碗,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问题。
“父亲,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肖痕和林清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啊,旋即就脸色大变了,林清更是忽的一下,舍弃了手中碗筷,像极了要与玄辰来个舌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妖兽山脉那么危险,你一个小孩子去那里干嘛啊?”林清问。
“对啊辰儿,妖兽山脉危险遍地丛生,一点都不夸张,非是为父危言耸听,实则是一个个血淋淋的教训历历在目。关键在于,遇到危机关头我未必能够即时照顾到你,你受伤了怎么办?所以那种地方哪能是说去就去的啊。”肖痕也说。
“父亲,母亲,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武者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我就是想多给自己创造一些历练的机会。”玄辰耸拉着脑袋说。
“不行,太危险了。哪里不能修炼,为何非要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钻才算修炼?”林清说。
“这件事听你母亲的,等你的实力再精进一些再跟随我去历练也为时不晚,当下,不行。”肖痕斩钉截铁地说。
“父亲母亲,这五年来你们保护的我已经够多了,我不想一直活在这座院子里。”玄辰眉眼低垂,说,“我不想他们再看不起我。”
肖痕愣了愣,仿佛为少年的失落而动容了,他轻叹一声:“唉。”
林清温柔安慰说:“辰儿,母亲不是想要将你温养在这座院子里,更不想限制你的成长,只是你刚刚恢复,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妖兽,真的是太危险了。你叫母亲如何不担心,如何不阻拦?”
玄辰低着头,抓着筷子在碗里来回搅动。
肖痕看了眼林清,又看向玄辰,沉声问:“辰儿,当真非去不可?”
林清费解地看向肖痕,眼神里略到质问之色。
肖痕却视而不见,只是在等待玄辰的答复。
“不是非去不可,若是父亲母亲实在担忧,我可以打消念头。”玄辰回答,只是眼底流溢的向往,将少年的口是心非,暴露的一览无遗。
肖痕郑重其事地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
“你失心疯了不成?!”林清登时嗔怒道。
肖痕只顾继续对玄辰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如果你做不到,我绝不会答应你。”
“真的?”玄辰眼前一亮,抬起头说,“父亲但说无妨。”
“你……”林清眉头紧皱。
肖痕摆了摆手,说:“孩子已经长大了,我们确实不应该束缚他。辰儿,我要你答应我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万一真的遇到了很危险的妖兽,就算我命悬一线,妖兽的爪子已经伸到了我的眼前,你也必须先求自保,找机会脱身,一刻都不准停留,更不能留下来与妖兽殊死搏斗。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任是你说破了天,我也绝不可能答应你。”
“父亲……”玄辰有话要说。
肖痕却直截了当地说:“你只需要回答能或是不能!”
玄辰重重一点头,“父亲,我答应你。”
肖痕重新端起碗,拾起筷子夹菜吃饭,“继续吃饭,明天入山。”
一旁的林清有些怨声道:“话都让你们两个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然后她一把拍掉肖痕夹菜的筷子,“但是,辰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回来了。”
肖痕一脸愕然,向玄辰投去求助眼神。
玄辰埋下头只顾扒饭,视若无睹。
好嘛,被卖的又是自己。肖痕满脸苦涩。
夜明星稀,一位白发少年坐在屋顶,望着天上悬挂的圆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久之后,一席白衣缓缓现身。
“我明天要和义父一起去妖兽山脉。”玄辰对白轩说。
“为何?”白轩问。
“就想要换个修炼方式,总不能一直呆在这个安逸城镇对吧?”玄辰说。
白轩意味深长地一笑,“在理。”
屋檐上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静,玄辰好像有话要说,又屡次咽了回去。
一会后。
“我能做你的学生吗?”玄辰问。
白轩先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旋即漠然反问:“这很重要?”
“因为光靠我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尽快变强。但我知道,你很强。”玄辰忐忑不安地看着俊朗男子,很担心他接下来就要拒绝自己了。
习惯了孑然一身的白轩,从来不愿意身边有所牵挂,这些都被他视为阻碍大道的绊脚石。所以他起初是想拒绝玄辰的,只是念头升起的那一刻,他记起了与那个男人最后一次见面时,曾对他说过的一席话。
“你早该见见我那个孩子的,聪明,天赋不错,随我,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有机会,你不妨教他一点东西,哈哈,没办法,谁让我这个当父亲的不称职呢,只得推卸责任,甩给你了。”
原来,早有预谋。
白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先斩后奏……也罢。”
对于白轩的前半句玄辰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从后半句话的那两字中,玄辰又听到了一丝弦外之音。
“那你是答应了吗?”玄辰欢悦问道。
“别高兴得太早,不合格,我随时都会将你除名。”白轩冷冷地说,旋即身形一闪而逝。
夜色下,有晚风,有愣愣傻笑的少年。
欣喜过后的少年,起身拍掉屁股上的的灰尘,翻身下到房间,准备收拾东西迎接明天的妖兽山脉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