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雨点依旧像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瓦。
她想到自己有一次路过英国公府,合抱粗的古树树冠如伞,郁郁葱葱地从班驳的墙头舒展开来,虽然败落,却依旧古意盎然,浓郁匝地,静若千古。
她吩咐素心:“你去跟段公义、陈晓风说一声,那些人想干什么就让他们干,尽量做到礼数周到,不要和他们起什么冲突,恭恭敬敬地把人给送走。”
素心一愣。
窦家可是豪门大户,四小姐也不是怕事的人,可四小姐此时的口吻却透着退避三舍的惧意。
她想到昨天晚上窦昭煞白的面孔。
难道四小姐看出了什么?
这帮人的来历连四小姐都不敢得罪?
窦昭自然看出了素心的困惑,可她不能说。
英国公府位于城北的教忠坊一条胡同,占据了整个一条胡同。英国府在那里开府百余年,盛眷不衰,老京都人都称那里为英国公胡同,反而很少知道它的原名一条胡同。宋墨弑父杀弟之后。附近二条胡同和剪刀胡同的人据说常常在半夜三更听到哀嚎声,有点家底都纷纷搬了出去,明明是京都颇为中心的一处地方。却渐渐荒芜,成了那些下九流之人居住之地,就是这样,也没人敢往空无一人的英国公府里钻,大家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煊赫一时的英国公府一日日败落坍塌。
窦昭自认自己惹不起这样的人。
“你别问,只管照我的吩咐行事。”她反复地叮嘱素心。
素心肃然应喏,出去告诉段公义。回来的时候面露犹豫,低声道:“四小姐,陈先生好像也一夜没睡,刚刚我出去的时候,他贴身的小厮还问我您醒了没有。说是陈先生已经让他来看过好几次了。”
窦昭有些意外。
难道陈先生也看出什么来了不成?
陈先生对自己的过去虽然讳莫如深,但通过这两年的接触,听他点评起朝堂人物头头是道,她也知道陈先生为人不简单。
窦昭忙道:“请陈先生到厅堂里奉茶。”
素心应声而去。
甘露过来服侍她梳洗穿衣。
素兰一面在旁边帮忙递着汗巾袜子之类的小东西,一面低声和窦昭说话:“四小姐,您说,来我们家投宿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他长得可真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是去什么地方做生意……”
窦昭望着素兰盛满向往的眸子,“扑哧”一声笑,调侃道:“我把你送给他做侍女好了!”
“不要。不要。”素兰立刻跳了起来,不满地嘟呶道,“小姐又拿我开玩笑。我就是觉得他很漂亮,让人看了挪不开眼睛,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去给他做侍女啊!我又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窦昭只觉得有趣。
京都不知道有多少贵妇人喜欢在私底下议论宋墨,可如果大庭广众之下谁提起宋墨。她们一个个又正襟危坐,如同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似的,还不如素兰大方坦然。
甘露笑着骂素兰:“你也知道小姐是在和你开玩笑啊?那你管他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素兰嘻嘻地笑,讨好地递了根簪子给甘露,由甘露帮窦昭插上。
窦昭微微地笑。
自从庞昆白的事之后,甘露、素绢和别氏姐妹的隔膜立刻消除了,她们现在说话做事亲如姐妹般亲昵,窦昭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温馨而热闹。
陈先生眼下有重重的青色,神色凝重,面容显得格外的憔悴,看得出来,他昨天夜里也辗转反侧没有休息好。
他请窦昭遣了屋里服侍的丫鬟。
“四小姐,我们恐怕惹上麻烦了。”陈曲水沉声道,“那群人来历不简单,我怀疑那少年公子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宋墨。”
他一语道破天机,窦昭吓了一大跳,凝声道:“您怎么看出来的?”
陈曲水沉默半晌,低声道:“承蒙小姐错爱,一直未曾问我不在真定的那几年去了哪里……”他说着,眼底露出几分戚苦之色,“那几年我在福州,给福建抚巡张楷做幕僚。”他猜到窦昭可能不知道张楷是什么人,强忍着羞耻感解释道,“十三年前,倭寇围攻福州城,张大人弃城而逃,被福建总兵——定国公蒋梅荪生擒,斩于剑下。按例,像我们这些张大人的幕僚私吏是要一并处死,以儆效尤的。可蒋国公说,大敌当前,当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只要不是主犯,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把我等放了,要我等和巡抚衙门正式官吏一样,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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