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王知杓和高氏歇在了窦家。
窦昭并不关心这些,她一直等着妥娘回来。
“俞嬷嬷说,明天一早她就把东西送过来。”妥娘回来得有点晚。
窦昭松了口气,吩咐妥娘:“把我们平常惯用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过几天我们可能要去东府的六伯父那边住几天。”
“为什么要去六老爷家住?”妥娘张大了嘴巴,“是不是因为王姨娘在家里闹腾得不像话?”
连她都知道了,可见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听说了。
窦昭笑道:“不是。是父亲要去京都参加乡试,怕我没人照顾,可能会送我们去六伯父那里住些日子。”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举业最大,父亲肯定会去京都参加乡试。
前一世丁姨奶奶很成功地离间了窦昭和舅母,她安然无恙地呆在窦家,由窦世英帮着养老送终。这一世,她失去了管理内宅的权力,窦昭也没了长辈的照拂,在祖父不待见祖母的情况下,六伯父的提议正好为父亲解难,她十之**会被送到六伯父家暂居。
窦昭也愿意去六伯父家暂居。
六伯母姓纪,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她的祖父纪年是己丑年的状元,祖上还曾出过一位帝师,一位阁老,是江南屈指可数可数的官宦世家。
二太夫人当年就是看中了六伯母的家世,仗着二伯祖做御史的时候曾经给过纪年方便,涎着脸为六伯父求来了这桩亲事。
相比纪家而言,窦家此时不管是声望还是财力都远远不如,何况那江南人家过日子本就比北边的人精细,六伯母嫁进来以后,二太夫人在这个儿媳妇面前颇有些珠玉在侧的感觉,说话、行事都有点顾忌。
好在六伯母大家出身,大方沉静,并没因为下嫁而倨傲,不管是对婆婆还是妯娌小姑都恭逊有礼,加之六伯母进门有喜,先后诞下两个儿子,一来二去,六伯母就成了二太夫人的心头肉。
前世,窦昭和这个六伯母接触不多。
但她出嫁前,父亲却请了六伯母告诉她闺房之事。
她还记得,六伯母临走前拉了她的手低声嘱咐她:“记住了,你嫁人之后最要紧的是生儿子,其次是奉承婆婆,至于丈夫,你只要在他面前保持颜色常新就行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剥开妇言妇德的面纱这样直白地向她讲述为妻之道。
窦昭非常地震惊。
可震惊之余,她不免仔细地思索六伯母的话,而且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就越照着行事。
前一世,她忙得自己的事无暇顾及旁人,此时回想起来,她不禁对六伯母和六伯父之间的关系十分地好奇。
加上她还有事要求六伯母,不免有些期待着去六伯父家暂居的事来。
※※※※※
第二天中午,庞家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
或许是已经决定了让纪氏照顾窦昭一段时间,或许是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好,下午,窦世英就亲自把窦昭送去了东府。
二伯母和六伯母在二门迎接他们父女。
窦昭不由打量起六伯母来。
纪氏此时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白净娟丽,乌黑的青丝绾了个纂儿,插两根金包玉的簪子,藕荷色的夏衫,白纱裙,通身再无其他饰物,十分的素雅。
她笑着上前抱了窦昭。
窦昭闻到若有若无的蔷薇花香。
这香味她识得。
并不是寻常的薰香,是大食来的蔷薇花露,五十两银子一小瓶,价比黄金,而且只有京都最大的几家商行有售。
二伯母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窦世英道:“你也和我们一起去见见太夫人吧!”
女儿要麻烦东府的女眷帮着照料,窦世英谢了又谢,一行人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二太夫人屋里的布置很简单,却件件古朴大方,低调中透着奢华,让人想起放置古玩的库房,没有什么生气,处处透着冷意。
这屋子和二太夫人倒很相配。
窦昭想着她对母亲的冷酷无情,在心里腹诽道。
行过礼,二夫人抓了把糖给窦昭,然后问窦世英:“听说王家闹得有些不像话?”漫不经心的口气中透着几分严厉。
窦世英红了脸,低声道:“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二太夫人道:“你马上要去参加乡试了,我看这件事就让你二嫂出面帮你和王家的人交涉吧?”
是命令的口吻,而不是询问。
窦世英赧然点头。
二太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望向窦昭时就换上了一张慈爱的笑脸:“来,寿姑,到二伯祖母这里来!让二伯祖母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窦昭觉得二太夫人像千年老妖似的,祖父去世后又十年,她才去世。
她无意和二太夫人亲近,听到二太夫人的招唤,并没有走过去,而是拉着六伯母的手大声地道:“我今年都五岁了,自然长高了。”
声音清脆响亮,让众人怔愣之余大笑起来。
二伯母凑趣道:“二婶,您失算了!您应该先把糖拿在手里再喊寿姑过去的。现在您手里什么也没有,寿姑怎么会跑到您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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