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泪珠又是怎样从脸颊滚落。在胡湘湘意识到自己哭了,只来得及对顾清明清楚明白地说出句‘谢谢你’。在茶园巷召开市民大会,爸妈奶奶姐姐还有小满是都得去的,都去了,就不用看她是怎么死的。
顾清明看着不停滴落的泪珠,系缎带的手顿了顿。她这是喜极而泣吗?谢谢他,谢他给她系缎带还是谢他不杀她?
胡湘湘抱着必死的心出的品茂旅社上的军车。既有死志,对家里人的不舍、对生活了十六年的长沙城的眷恋自是藏在心里不能表露在外。不能表露在外,胡湘湘便有意识地不去看窗外,她怕那熟悉的一事一物触发心底悲怆情绪。所以当军车停住,下来看到所处的竟是茶园巷,再看到会场下聚集的黑压压民众,胡湘湘心惊。待看清站在最前的有姐夫奶奶爸妈姐姐小满秀秀,胡湘湘的脑袋都要炸了,视线倏然转向站在台上的顾清明。她认了,她都认了!一人做事一人当,顾清明要她家人过来干吗?!胡湘湘愤怒开口。
顾清明回看过来,又是那高高在上的嘲讽之态:“一人做事一人当,说的好轻松!你以为长沙城是你一个人的长沙城?!”语毕转眼看向桌上放的两块城墙砖。
胡湘湘跟着看过去,一块青灰色,另一块微有土黄色。青灰色的城墙砖是洋灰做的,很坚固,这不用顾清明说她都知道。因为薛君山的二层小楼用的就是这青砖,他说除非日军从空中扔炸弹进院,否则那小楼枪弹不进很是稳固安全。想到这儿,胡湘湘呆了,顾清明说什么再也无法入耳,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在回荡盘旋‘枪弹不进’。
台上胡湘湘呆了,台下的胡家人没呆,顾清明说要他们看看每个人拿走点儿洋灰会造成多大恶果,说便说吧,拿枪,拿枪干吗?先毙了他家湘湘才说吗?他们再也按捺不住要向前冲,只是前有士兵持枪拦着冲不过去。薛君山无奈,都在家给他们说好了这是杀鸡给猴看的戏,怎的到了还是这么冲动?!看清楚顾清明持枪冲哪儿没有?!
第一声枪响,胡湘湘从木然中回神;待第二声入耳时,双手才捂上耳朵。四声完毕之后,她放下双手向城墙砖看去,桌上的两块城墙砖,一块歪歪立着,另一块已是粉碎。之前薛君山再怎么说枪弹不进,那也是虚的;现亲眼看见,她才知道,她是多么愚蠢才会把心思动在构建城墙的洋灰上!错了,她真的错了!
胡家众人看看粉碎的土黄色城墙砖,再看看立着的青色城墙砖,也是震惊。顾清明的话时不时钻进耳里‘长沙城破了,任你家建的铁壁铜墙,又有何用……毁的是长沙墙,苦的是长沙人。长沙城是一个缸,我们都是缸里的鱼。城破了,我们谁都跑不了……共修长沙墙,共护长沙人……’。是了,日军就在武汉,指不定哪日打到长沙,现在可不是共修长沙城,共护长沙人的时候?!他家湘湘这回真是闯了大祸!破坏军事设施,也不知道顾清明会怎么罚?正凄惶着呢,突听到顾清明说以前偷拿洋灰的军部既往不咎,以后再拿必严惩不待。这心立刻提起来了,这湘湘犯的事是好命算在以前既往不咎呢,还是歹命算在以后严惩不贷?
胡家人凄惶,自觉没脸问出心中所想;但薛君山不同,现在就着既往不咎先把湘湘捞出来才是正经。于是他很正经又悲痛地指着胡湘湘对顾清明扬声问‘那这妹子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如果胡湘湘是男子,依顾清明性子,再有薛君山那有恃无恐的可恨样儿,他早该说拖出去毙了。但胡湘湘是女子,他拿她作筏已是够了,真上纲上线毙她却是不能,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哪能扯女子进来。这明摆着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事,补交四袋洋灰、罚她十个大洋,三日内交于军部,人他们胡家领走就算了。顾清明说出这话很是无奈,看胡湘湘的眼神也是无奈中挟着隐恨,她怎么就不是男儿身呢?!
胡湘湘看看顾清明,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竟然不用死;转脸看看家人,回转视线再看眼顾清明,他不要她的命?!只是他那是什么眼神,时刻想着反悔要改口说毙她吗?她是不是该在他反悔前快点跑到家人身边去让他无从反悔?这般想着,湘湘转身走向家人。她想跑,但脚似灌铅。走出两步,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顾清明,他已经转开头说散会集结队伍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