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不免变得沉重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不得不将这件事如实告诉所有人。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跌进了谷底。

    经历了最初的惊讶、彷徨、失落、愤怒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分明地写着凝重。

    陆阮先前从严崇那里得知了这个坏消息，对此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其他人要好上不少，他左右看看，发现多数普通工作室成员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难免有点忧心——他不怕坏消息，难关总会过去的，无论是合作商投资商总能找到新的，但如果这些人在受打击后没了斗志，这就难说了。

    他打开私聊频道，正想跟严崇提一下这件事，就听对方重重地将桌子一拍，怒道：“不就是个投资商撤资，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跟人家死了一样！”

    这一声吼震得不少人都抖了抖，会议室里僵硬的气氛也因此松动了些。

    “说好的投资商撤了，我懂你们现在很消沉、很失望……我懂，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这半年多我们把不少精力都花在这件事上了，换做是谁都不能这么轻松地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这种事情我们遇到得少吗？”

    “刚建起来绿洲的时候，别说投资商了，我们连住户都拉不到，好不容易说好了第一户，临到签约那天根本找不到人，因为没有住户这个地方差点要被强制解散，但现在呢？每天几十万的在线数量，每个季度我们都在安排扩建……当初的那个人又跑回来要重新签，我让他签了，五倍的价格，他想讲价，但我不让，为什么？因为老子当时就是因为这件事憋着这一口气才撑下来！”

    “投资商放鸽子，这种事太常见了，我们就是个小工作室，人家挑挑拣拣觉得我们好就签，不好就改主意，主动权为什么在他们？因为他们有钱有人脉有资本，因为人家比我们强。”

    严崇的视线从会议室中的每张脸上扫过。

    他能清楚地看见，那些人的消沉已经渐渐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充满光彩的眼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沉稳的语调继续说道：“他们要撤，就撤吧，我们拦不住。但你们看着，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用十倍二十倍的价钱买他们现在放弃的东西，可能是五年后，可能是十年后，他们会回来的，我保证，他们……”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仿佛奏到了华彩的乐章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吊得听众上不去又下不来，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严崇是怎么了。

    同样正听得入神，陆阮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严崇怎么就不说下去了，等了一会儿后，他看着对方冲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忽然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又被屏蔽了？”虽是问句，却无比肯定。

    严崇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他说了句什么。

    陆阮没看清楚，“你再说一遍？”

    严崇又对他无声地说了一遍。

    陆阮懂了。

    他握拳到唇边，清了清嗓子，转向其他人，用一种朗诵一般的语调说：“刚才，你们严哥，想说，这群混蛋王八……”

    一时间，他也说不出话了。

    严崇气得直捶墙。

    会议室里静了半晌，也不知是谁先偷偷地笑了一笑，这一下仿佛是点燃了引信似的，连带着身边的人都接二连三地笑了起来。最后，他们像是疯了似的笑成一片，有的人趴在桌上笑得直捂肚子，有的人笑得眼角都有些泛红。

    而引起这番爆笑的两个罪魁祸首也板不住脸跟着笑了起来。

    等笑声渐渐停了，会议室里的气氛又像往日一般活跃起来，他们列出一周内的所有日程，将除了绿洲的必要事务以外的所有事都暂时推后了些，然后又将《创世纪》里的公会安排提上了日程。

    将事情安排好了大概，一众人就带着新的任务纷纷离开，不一会儿，会议室里只剩下几个工作室的元老。

    陆阮翘着二郎腿，问：“严哥，想好怎么对付那个乌龟养的儿子了吗？”

    严崇哼了一声，颇为凶狠地回答：“这种事还要想？正面刚啊！都打到面前来了还跟他玩什么弯弯绕绕的。”

    陆阮嘿嘿一笑，旁边的人却不赞同地插话道：“这种事还是再仔细安排下比较好，至少现在不能对他们逼得太紧，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们不管是什么事都能比我们先一步，好像……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这人也是严崇和陆阮的同寝，名叫杨奚然。当时严崇提议要办工作室时，他是同寝四人里较晚一个决定加入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信不过严崇他们，而是他向来对事情要有八分把握才愿意动手，所以杨奚然也是四人里想得最多的一个。

    还有一人在大学毕业后就脱离了这个工作室，如今在别的城市发展，工作室的最初建立者也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杨奚然刚开口时，严崇还有些憋屈，想说人家都挑衅到自己面前来了还不能打回去，但越听就越觉得杨奚然说得没错。

    是啊，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但半年多来事事都比他们快一步快两步，甚至快上十步的时候，就是一种规律了。

    陆阮的声音冷了下来，“然然，你是说，我们这里有内奸？”

    他玩世不恭惯了，但真的认真起来也很可怕，杨奚然抿唇不语，片刻后，他点点头，严肃地说：“我有八分把握，有内奸，但我不确定到底是在工作室里，还是在游戏里。”

    他说有八分把握，那就是十分确信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无从查起。

    工作室的工作还在照常进行，游戏里也仍是在发展，时不时还会有凌天的人前来捣乱，但紫禁之巅公会的所有人都谨守着严崇的指令，避免着所有不必要的冲突。这个内奸，无论是谁，总会被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