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既然有这么多人看,怎么会活得这么悲惨?”
“那家伙道:嘿,少年你不知道,我的小说大多数都是连载,就是写一本出一本,很多时候来不及,写上几千字就用纸张誊抄几份放在摊上,上边还专门附带了投票栏,希望读者觉得书好投投票,不过大家看高兴了最多一拍大腿赞声好,什么时候看得不高兴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别说买书,投票的都没多少,不信你翻翻我那些书就知道了!”
“我伸手一翻,那些书果然都已经翻得很旧了,有些书的封面上确实有个投票栏,读者觉得好可以打个勾,不过就算那些翻得快要破烂的书,也没有几个勾,我诧异得不行,不买书还说得过去,动动手指投个票都不愿意就不好理解了,我就说:不会吧,我大唐乃万国之主礼仪之邦,怎么可能会这样?”
“那家伙就说了:一声不吭抬腿就走还算不错的,有的读者稍有不满就破口大骂,十八代祖宗都能给你扯出来。比如有时候因为忙着干点别的营生补贴家用,写得慢了点,骂;有时候为了埋个伏笔,故事平淡了或者剧情低潮了,骂;有时候想写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主角,读者觉得不四处抢劫不胡乱杀人不像种马一样乱搞女人,不好看,骂;就连写死一个不重要的配角,都有可能挨骂;最郁闷的是,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故事,就因为用了某个别人用过的典故,写了某种别人也写过的宠物,还是挨骂,骂你抄袭,不要脸等等!”
“我正听得心酸不已呢,那家伙又说:有一年有人给我出主意,就说我的小说不是连载吗,既然卖不出去,也没人打赏,干脆就前面免费,后面看一天收几个铜子,好歹把墨水钱、纸张钱、主要是晚上熬夜写书的蜡烛钱给挣回来,我觉得可行。我心想啊,几个铜子根本算不得什么钱,大老爷们抽一天烟叶子至少够看一个月,小媳妇们看场戏够看一年半载,就连那些少年人,买根糖葫芦也够看半个月了,谁曾想惹怒了众人,结果有人一把火烧了我的书摊,我自己差点没被打死!”
“我就问啊:都说高山流水遇知音,人家弹个破琴还能成就一段流传后世的千古佳话,难道你写书十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也没有人愿意买你的书?”
“那家伙说:有啊,偶尔有的读者写得好了他会称赞哪里好,写得不好他会中肯的指出哪里不好,或者哪里他不喜欢,手头宽裕的时候,他们也会买上一两本书,豪爽的打赏些酒钱。这样的读者,对于小说家来说,每一个都是上天的恩赐!不过数量实在太少了,十个当中有一两个就是千幸万幸,养家糊口是远远不够的!我的很多同行,就是因为长年累月熬夜写书,没有时间锻炼拳脚打熬身体,又没有银钱补充营养,身体都是各种各样的毛病,有的甚至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了。”
“我说:既然这样你们还写,这不就是犯贱吗?你一个大男人,干点什么营生也不会比这个差吧?”
“那家伙幽幽叹息道:写上了,就爱上了;爱上了,就放不下了!就像少年你明知道找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美女出现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傻兮兮奋不顾身的扑上去,从此或者乐在其中,或者沉沦下去!而且既然开始写一本小说,就算只有一个读者,也应该把它写完!”
“我越听越是心酸,最后偷了两只鸡,打算分给他一只,但他死活不要,只说小说家虽然穷,甚至需要读者赏些银钱,但好歹算是劳动报酬,小说家的心都是干净的,偷来之物万万不能要!之后,我又去过几次集市,却再也没有见到他,不知道是冻死饿死了,还是改行干别的去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受触动的一件事,从那时候起,我就立下三条誓言,第一要努力上进自立根生,第二不做傻事不沾女人,第三绝对不和小说家再成为朋友,因为实在是太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