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的双唇,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有些生气地道:“我不管,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沧月,反正表姐一直希望我去她那里,她以前还承诺封我一个王侯当当的。”
“你以前不是说你连个公主都当不好吗,何谈王侯?”
“今时不同往日,我也要与时俱进,令你们刮目相看!”姬琉璃握着小拳头,微微抬高尖尖的下巴,满怀信心。
“……”顾还卿泪,原来女皇大人的思想是可以传染的!
她还想说什么,姬琉璃却一副完全听不进去的样子,转身就走,潇洒的背影那叫一个干脆果断:“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回去收拾行李了,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一个人去!”
顾还卿望着她的背影直叹气,以前吧,她总希望姬琉璃变得坚强一些,别那么软弱,以至于人人可欺,可现在她照着她的意志在改变,她却不知道这种改变带给姬琉璃的是好还是坏。
人啦,总是那么矛盾!
不过在这个风口浪尖的当头,姬琉璃能出去散散心也好,鉴于夜燕然那样的悲剧收场,她希望姬琉璃能换个地方,换种心情,挥别过去的阴霾与沉重,生活会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此刻,顾还卿只觉姬琉璃是心血来潮才说的这一番话,并未放在心上,听过也只是一笑置之,直至后来,她才悚然一惊!原来,有些事情当初早有预示,只是她粗心的忽略不计。
还有一个人也叫她放心不下,那就是静羽,不过她现在已是货真价实的东陵郡主,又有宫少陵这样能干而富有的夫君,她能为她操心的也有限。
东陵静羽给她送了几件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裙,还有无伤和无痕的小儿衣裳——她女红好,即使当了郡主也未落下,做出的活计件件精致而美丽,花样也别出心裁,顾还卿常觉自愧不如。
她拉住静羽的手,携她在西亭坐下,一边品着香茗吃甜美的点心,一边看天边的云卷云舒,听春风轻语,赏桃红柳绿。
那时正值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春风送暖,静羽童鞋一身绯色锦绣宫装,乌云一样的秀发中玉钗横斜,身上环佩叮当,衬得她越发的肤若凝脂,艳若桃李,一双剪水双瞳似照的出人影,轻灵若泉。
顾还卿便轻笑地拍了拍她的手,悄声低语:“看来嫁宫少陵嫁对了,瞧瞧你这白里透红的肤色,只怕都是他的功劳吧。”
东陵静羽脸一红,桃腮染晕,垂眸喝了几口茶,这才低声道:“他待我是极好的,只是我好像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顾还卿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半晌才道:“玄参还不死心?”
说起玄参此人,也是个难缠的主,东陵静羽都和宫少陵成亲了,并居住在大越的京都,他却像个疯子一样,动不动就去刺杀宫少陵,俨然一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架势!叫人好不着恼。
在顾还卿看来,玄参这个人就是欠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话说当初玄参追杀谢静羽,于嘉陵河芦苇丛把谢静羽惹毛,欲与他同归于尽,也许是当时两人的动作太激烈,玄参的头磕中水里的一块石头,当场昏了过去。
谢静羽一看他头破血流,以为自己闹出了人命,且岸上又有杀手若干守着,她索性心一横,拖着玄参重新扎入水中,水遁了。
遁了之后,她又起了恻隐之心,而且玄参还有气,就这样扔了他,她于心不忍。
于是她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拖了玄参上岸,又寻了一些草药帮玄参草草的敷上,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
玄参的命忒大!就这种条件之下,他居然活了下来,堪比打不死的小强……
谢静羽本打算跑路,没料到玄参醒过来之后,把什么都忘了,傻乎乎的样子像个白痴。
谢静羽也懵了!经过多方试探和旁敲侧击,发觉他果真忘了原来的一切,因此她灵机一动,骗玄参她是他的姐姐。
谁知玄参别的都不记得了,他却“牢牢”记得一件事——彼时,他目光格外清澈而犀利地盯着静羽,斩钉截铁地否定她:“不对,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别想用姐姐蒙混过关。”
谢静羽当场无语凝噎,忍不住气的大吼:“鬼才是你的未婚妻!”
然而无论她怎么解释或诓骗,玄参始终不上当,他坚信谢静羽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两人还是指腹为婚。
谢静羽被他弄的一个头两个大,非常后悔救了他。
但醒了的玄参虽然脑子不好使,武力值却还是在的,水性也极有天赋,谢静羽斗不过他,而且她对大越并不熟悉,不知自己身在哪儿,只能跟着玄参瞎转悠。
好在玄参身上不仅有各种治伤的药,还有不少散碎的银两,够两人花销一阵子。
玄参的头因为受伤,时常疼痛难忍,为了养伤,他带着谢静羽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暂时住了下来。
在此其间,谢静羽一直想逃,但与玄参斗智斗勇的结果却往往不如人意,打个比方:如果她是有七十二般变化的孙猴子,那玄参就是如来佛祖——她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但是,玄参很喜欢谢静羽,非常非常的喜欢她,是真拿她当自己的未婚妻疼,只要她不惦记着逃跑,他对她是百依百顺,要天上的星星不敢给月亮。
谢静羽对玄参的感觉十分的复杂——他对她的好,她记得,但她却知道这是玄参失忆后的结果,如若玄参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待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宫少陵找到谢静羽的时候,正是玄参恢复记忆之时,他的脑伤好了,忆起了一切。
事情本该到这里就结束,然而玄参对谢静羽的感情犹在,他仍然异常的喜爱她,恋着她!而且他们还是亲戚关系——玄参是苏王妃娘家那头的一个兄长流落在外的儿子,苏王妃的兄长已打算让其认祖归宗,回到苏家。
玄参非常高兴,他和静羽是表兄妹,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可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为苏王妃的关系,他比别人跟静羽亲,可也因为苏王妃的关系,他被火冒三丈的郦王例为拒绝来往户,老死不相往来,更别谈什么婚事了!
而且玄参生于武林,长于江湖,他红粉知己遍天下不说,还有两三个妾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那些个红颜知己有不少是武林侠女,个个都不消停。听说他喜欢谢静羽后,虽然碍于对方是东陵郡主的关系,不敢轻拭其锋,但仍有不少上门软硬兼施,硬要跟静羽做姐姐妹妹。
这下真把谢静羽惹毛了,她喜不喜欢玄参是一回事,但这还只是个开头呢!就这么多女人上门递软刀子,她要是真嫁给他,不仅让父王不高兴不说,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鸟气。
恰逢宫少陵上东陵求娶,郦王又看宫少陵格外的顺眼,父女俩一合计,就拍板了宫少陵。
玄参于是就悲剧鸟……
玄参不甘心,想抢亲,奈何宫少陵也非泛泛之辈,何况他还有姬十二这个坚强的后盾——姬十二比宫少陵的爹娘都还着急他的婚事,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他快点成亲!随便娶个什么都好,便是个蛤蟆也没关系,只要别顶着个未婚的身份来搔扰顾还卿,他就谢天谢地了。
试想,好不容易宫少陵铁树开花,姬十二拼着一条命不要,都要保他洞房成功……咳,这话怎么听着怪怪滴……
玄参当然干不过姬十二,抢亲计划胎死腹中……
板上钉钉之后,姬十二就撒手不管了,于是玄参卷土重来,天天琢磨着怎么对付宫少陵,好抢了他老婆……
顾还卿啼笑皆非,觉得玄参八成是以前的生活太顺遂了,没受过挫折,现在踢到了铁板,却不肯面对现实了。
而东陵静羽听到她的问话,脸上的红晕当下微微褪了一些,她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说道:“昨儿夫君回来的时候,衣袍下摆还被刺破了一个大口子,就是他干的。”
“晕!他到底想怎么样?你都嫁人了,他还纠缠个什么劲?真当没人治得了他吗?”顾还卿有些生气了。
不说这人要有自知之明吧,人家都嫁了人,而且人家两口子的感情极好,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劲?
再者,你要真是个痴情的,为啥之前要红颜知已满天下?妾侍通房不断?
——既然是个风流倜傥的主,你就别演痴情种子的戏,没得给人添堵!
“那你和宫少陵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老由着他这么瞎来吧?”她问静羽,并贴心地道:“如今我是你的姐姐,如果你觉得难办,我替你出面收拾他。”
宫少陵和她可是多年的革命友谊,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宫少陵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两人虽然做不成夫妻,却绝对能做一对相互信任的朋友。
而玄参,不提他那三观不正、人人喊打的玄参阁,只提他是苏王妃的侄子,就够叫顾还卿对他横眉冷对了。
想当初,苏王妃致力于追杀云绯城,她和谢轻衣看在郦王的面子上才没有找苏王妃算帐,而后来,苏王妃又别具一格的致力于追杀静羽,惹得人神共愤,众叛亲离。
现在,不光郦王听见苏王妃的名字就皱眉,纵是东陵静羽本人,对她那个糊涂又狠心的亲娘也无言以对。
所以,论亲也好,论理也好,顾还卿都是站在宫少陵这一边的。
“可是他很狡猾。”东陵静羽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夫君也命人追杀过他,但除非我亲自去追他,他一下水别人就没办法了,姐姐你的水性如何?”
顾还卿挠头,这还真是个问题,她的水性是很好,至少比姬十二那货好,可这要看跟谁比,倘若跟静羽和玄参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头。
这也是为什么苏王妃这么拽,而她的娘家苏家无论是在夜焰还是在东陵,都可以屹立不倒的原因。
——苏氏家族的人水性都极好,一到水里,人人均“如鱼得水”,而其中有几个情况格外特殊的,那水性好的真叫人叹为观止!比如东陵静羽,顾还卿就常说她的水性好到令人发指。
她看着对面眼含轻愁的妹妹,想了想,说道:“你外祖母家人人皆有此特长吗?”
东陵静羽摇摇头:“没有,只有极少数,好像是每一辈中天资极好的才能如此,这一辈中,除了玄参和我以外,整个苏氏家族都只有一个表兄的水性高深莫测。”
“这就难办了……”顾还卿以指敲桌,目露沉思:“难不成要我去水里投毒?”
“王妃,不必这么麻烦。”一道清润柔和的男声闯了进来:“只要郡主怀了我宫家的骨肉,他自会不战而退。”
说话间,姬十二安步当车,陪着恣态惬意的宫少陵缓步从小径踱出,拾阶上了西亭。
两人皆小酌了几杯,此刻在淡阳的照射下,姬十二清冷绝美的面容微微泛出几丝红晕,越发显得面如冠玉,贵气不凡。
而宫少陵身着一袭华贵的淡红色锦衣,与东陵静羽身上的绯色倒有几分情侣装的意思,他面容俊美,细长的眼眸,眼角斜挑飞桃花,风流的像从画里出来的一样,可他气度雍容,举止自若,便只见优雅与沉稳,令人心折。
他行至东陵静羽身畔站定,嗓音温润带笑,面庞如沐春风:“郡主若时时惦记他的刺杀,那他真没做白工,往后只怕跑的更勤了。”
他一语双关,意有所指,姬十二酒意微醺,不正经地朝顾还卿飞了一个轻佻的媚眼儿,顾还卿咬唇,暗地里踢了他一脚,只装不懂。
东陵静羽则有些无辜,她拉了拉宫少陵的衣袖,真诚地望着他:“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宫少陵垂眸看着她,眸色深深似海,里面荡漾着一些叫人看不懂的东西,因为太深奥,东陵静羽觉得有些晕眩,正欲再说话,宫少际却微微一哂:“有郡主这句话就够了,足以杀得他片甲不留。”
“卿卿,我们走吧。”姬十二凑在顾还卿耳边,脑袋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把这里留给他们夫妻说悄悄话,我们回房,宫少陵灌我酒,我头好晕,你帮我揉揉……”
他就是瞎告状,顾还卿焉能听不出来,准敢灌他酒?这会亭子里也没外人,她便伸手去抚他的额,带点敷衍的意味,耳中却听宫少陵问东陵静羽:“郡主是否还有什么事瞒着在下?”
夫妻之间,“郡主”“在下”的未免显得生疏,顾还卿垂下长睫,不置可否。
东陵静羽有些迷茫和忐忑,虽然怕说错话了惹宫少陵不高兴,但还是纳闷地问:“夫君,我……妾事该说的都说了,真没什么瞒着夫君的,若夫君信不过妾身,我愿指天发誓……”
顾还卿忍,她觉得宫少陵做的太过了,即便玄参的抢亲与刺杀令他生气,可静羽是无辜的,他这样做似乎是迁怒,不过新婚夫妻都有个磨合过程,好比当初她和姬十二,不是谁成了亲都事事顺遂,一帆风顺,她尽量不掺合,有什么矛盾也让他们夫妻自己解决。
“没有吗”宫少陵轻轻一笑:“那郡主说说,当年究竟是谁救了我?”
顾还顿时松了一口气,唇边泛起了一丝微笑,连姬十二不满足的拖了她的手过去把玩,她也不计较了。
静羽红着脸,吭吭哧哧,局促不安,连头都不敢抬。
“是谢静媚,还是郡主?”
“是……是……”东陵静羽一咬牙,壮士断腕般地道:“是静媚。”
“……”宫少陵。
“……”顾还卿。
宫少陵似乎有些生气,玉面微沉,淡淡地道:“那郡主可知在下去东陵向郡主求亲的原因吗?”
东陵静羽默默地摇头,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道:“大概是我命太硬,你克不到我。”
“……噗!”顾还卿实在憋不住,掩面失笑,连姬十二都忍俊不禁,笑骂了一句。
宫少陵则一副要笑不笑,似气非气的模样,半晌才冷哼一声:“错了郡主,如今我谁都不克,便是来个命最软的,我也克不死她。当初去斗胆求亲,只不过是有人告诉我,那年我落水,救我之人实非谢静媚,而是郡主你。”
“……啊?”东陵静羽的脸刹的白了下来。
“是真的吗郡主?”宫少陵追问:“既是你救的我,为什么你一直不说?”
东陵静羽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充满失望,呐呐地道:“你……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我的?”
她的神情不对,宫少陵的脸色慎重起来,顾还卿则十分同情地看着宫少陵,觉得这个老伙计似乎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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