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惴测你。你心里的事儿不能叫他们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无数的人瞅准了机会来害你……”
阮鸿飞叹一声,正要安慰明湛,哪知明湛嘴巴一撇,嚎啕大哭起来。
明湛哭声震天,连在外求见的李平舟等人都听个清楚,顿时个个脸色剧变。
过一时,何玉出来道,“皇上身子不适,诸位大人若无要紧事,就先退下吧。”
李平舟是正经的忠臣,极是关心帝王龙体的,不禁问,“何公公,皇上这是……”怎么啦?哭成这个样子。
王叡安也跟着问,“是啊,主忧臣辱,都是老臣无能,方令皇上伤感至此。”
何玉叹道,“大人们请回吧。”
明湛大哭一场,殊不知在遥远的淮扬,还有一人与明湛在同样嚎啕。
段太太抱着女儿哭道,“我的儿,难道我不知道你的苦。这就是你的命啊,你说,你不回钱家,能怎么办哪。就算你回了咱家,去了家庙里,族规也不能饶了你啊。”
段氏面无表情,默默流下泪来。
“你去给你婆婆赔个礼,服个软儿,就回去吧。”段太太苦口婆心的劝道,“儿啊,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不成。”
段太太劝一阵说一阵,直到口沫舌干,端起茶盅喝茶,段氏忽然道,“母亲只当没生养过我吧。”
段太太大惊失色,手里的茶盅砸到脚面,浇了一鞋面的温茶,鞋头上两株并蒂莲淋了水,更显娇艳。幸而夏天,茶水并不太热,也没烫着。只是眼里的惊愕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钱太太一声尖叫,顾不得半拉脚面的茶水,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嘎巴嘎巴嘴儿,说不出话来。
段氏面无表情,“钱家送回的嫁妆母亲带回去吧,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女儿就是这个命。”
段太太大哭,“你这叫说的什么话啊。”
“你说说,你这个年纪,守寡这些年,你纵然想再嫁,可是经了这场官司,哪个有人能娶你呢。”
段氏沉默无语。
段太太只觉为女儿操碎了一片心,如今也不知道女儿是中了邪还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再继续守寡。只是经了此案,纵然女儿无辜,到底失了清白,纵然回家,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家庙里念一辈子经的事儿。
段太太满心愁苦,与丈夫说了,段青泽除了叹息,就是一句,“你再好生劝劝她,她本是最守本分之人,如今怎么就不明白了。”除此之外,并无他话。
在淮扬,段太太也没什么熟人。因着女儿说的那些绝情话,钱家也是冷了心,不再来往。故此,段太太只和去找徐盈玉。毕竟两家在帝都早有交情,且徐盈玉以前与女儿关系也好,这个,段太太也是知道的。
“盈玉啊,我真是没有一日能安下心来。”段太太与徐盈玉诉苦,叹道,“难道我不心疼自己的女孩儿,可谁叫她命苦,超生为女儿家呢。如今,除了守节,还能怎么着呢?守节的日子啊,那没有好过的。唉,倩儿她啊,真是被我宠坏了。”
徐盈玉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否则她也不能和离。徐盈玉劝段太太道,“倩姐姐又不是没有嫁妆,就是靠陪嫁,节省着些,也能过得日子去,怎么听伯母说的,倩姐姐倒像是无路可走似的。叫我说,断不至于此的。”
段太太摇头,一万个不赞同徐盈玉的说法儿,一味道,“咱们是什么样的门楣家教,家中不法之男,族无再婚之女,多少辈子熬出来的名望。出了倩儿这样的事,她婆家不嫌弃还叫她回去过日子,已是仁义,哪里还能求其他呢?”
“倩姐姐毕竟还年轻呢,伯母。”徐盈玉温声道,“倩姐姐长我五岁,如今尚不到三十呢。可是伯母瞧瞧,当初在娘家时,倩姐姐是何等温柔婉丽,如今却枯槁的如同老妇一般,伯母是倩姐姐的亲娘,哪个能不心疼呢?既是心疼,做母亲的,看着女儿过这样的日子,哪个能不想个法子救女儿出苦海呢。”
段太太无奈的叹道,“女人没了丈夫,又没个孩子,可不就是在苦海里熬么。”
说到孩子,段太太福至心灵道,“拼了我这张老脸,去钱家求个情。倩儿毕竟年轻,且钱家长房也不能断了嗣,总要给倩儿过继个孩子,她以后有了指望,那些糊涂心思也能去了些。”
两人思想完全不同,没法交流。
而且,徐盈玉发现自己完全成了夹心饼干。
段太太这样说,段氏明显另有主意。
段氏温声哀求,“徐妹妹,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什么都不求,哪怕日后吃糠咽菜,也是再不能回钱家了。徐妹妹,你就看在我们以往一同长大的情分上吧。”
“我回去,是万没有活路儿的。”段氏掉下泪来,“你让荷花给我念的那些报刊,我虽出身书香,却比不得那位商贾出身的吴姑娘。吴姑娘是死是活起码能自己做得主,我生死却是掌于他人之手。”
“钱家何等门第世族,我这样的名声,在一个那样的内宅里,无声无息的去了,也就干净了。”段氏抽咽道,“徐妹妹,你也瞧见如今的事儿了,哪怕我真是咽了这口气,谁能为我说一声冤呢。”
“死了丈夫,其实不必守节,他们是在逼我同你姐夫一道去了呢。”段氏陡然痛哭,抓紧徐盈玉的手,抽咽的混身发抖,似乎马上就要厥过去一般。徐盈玉忙给她抚胸顺心,劝道,“倩姐姐,你别急,慢慢儿说。”
段氏咬着牙,声音像从喉间一丝一丝挤出来一般,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可是,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愿意为他守着!可是,你得让我活得像个人哪!”
“我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自幼三从四德,丈夫死了要守节,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儿尊严么?我也是个人,我为钱家守着贞洁,却过的连最低贱的婆子都不如啊!”
段氏嗓子里哭出血来相求,徐盈玉只得道,“倩姐姐,如今案情尚未结束,你只管住在总督府,也没人说什么的。”
“再者,现在案子闹的这样人尽皆知,纵使钱家也不敢动你一下的。”
段氏扬起脸,鬓角落下一缕灰白的发丝,两眼直盯着徐盈玉,凄切相求,“徐妹妹,钱家也是不会再回了。可是,段家我又如何能回呢?离开钱家,回了段家,对我这样名声有暇的女孩儿,最好就是在家庙里念一辈子经的下场。若是如此,我又何必要离开钱家呢?”
“徐妹妹,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只求你,我看到报刊上有个‘女子援助会’,徐妹妹,我信不过钱家,也信不过段家,我只信你。”段氏直接跪到地上,攥住徐盈玉的手,苦苦相求,“我只信你,我只求你,我求你回帝都时带上我。如果那里面真能给我一条生路,哪怕去给人家做奴婢做丫头,什么样的苦处我都能受,不过是给自己挣一碗饭,我不想再去吃别人的施舍,更不想再去念那些无用的经文。”
“我尽力而为,倩姐姐,我尽力而为。”
徐盈玉只能这样说,这里头毕竟干系到段氏的娘家婆家。对于段家钱家,她是外人,焉何能插手段氏归属之事?疏不间亲,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若段氏能自己从钱段两家里挣脱出来,换得一个自由身。这样帮段氏一把,徐盈玉认为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还是愿意的。
徐盈玉发愁的只是段氏的将来,林永裳却遇到了更大的难题。
此案,要不要结案?如何结案?
何欢纯粹是被诬陷,且何欢又有这样的门第背景,既然无辜,自然应该释放,这是毫无异议的。
段氏,如今看来也是受害人。
可关键,谁有这样的本事,将永定侯家的公子与钱氏家族的节妇一网打尽呢?若想结案,林永裳得给出一个拿得出手的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作者有话要说:12点零5,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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