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丝颤抖,“再把钱都拿出来给他们贴补着。”
“是!”
她的孩子,还来不及与她说一句话,还来不及喊一声妈,就被身边的人押出了房间。
安廉成的目光终于又扫在她的身上,带着厌弃与不屑,“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待他,以后你就不必操心了。”
言毕,他第一个走出了房屋。
齐蓉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瞪大,她无法相信,终有一天自己是这样的下场!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软倒在地板上的大儿子和抱着孩子如同劫后余生的媳妇,再看着那一行人如同出了蛇窟一般不肯回头的身影。
安廉成!
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字,突然想笑,笑自己蠢,蠢到为他流了十五年的眼泪。
呼吸再一次翻涌起来,有什么抵住了她的喉咙,又有什么梗在她心口,滚烫灼热的砸在她的胸膛,她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目光恨意滔滔。
一瞬间,她嘴角浮出一抹诡谲扭曲的笑,声音桀桀,如同地狱里的尸鬼。
“妈!”
在这样的痛声与惊呼中,黑暗倏地笼罩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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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两道长长的灯光破开黄昏的晕暗,是一辆轿车驶过,带过一阵风,钻进窗户空隙里,安轶指尖的星火红亮起来。
安轶垂下手,碾灭烟头,用还带着烟草味道的食指轻轻抹去萧凌脸上的斑斑泪痕。
萧凌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抬起眼帘,目光深深,“那个叫小顺的孩子,就是安爷爷?”
“是,”安轶仰了仰头,深吸一口气,吞回哽咽,“后来曾祖父把爷爷带到祁城,改了名字,对外说他一家亡尽、只余此儿。”
“小时候,我记得爷爷虽然一直性情温和,但对曾祖父却总是不愿多言,字字吝惜。只有在曾祖父提出想回乡寻一寻家人时,他提出赞同,和曾祖父长谈过一次,”安轶目光悠远,回忆道,“但是,他们什么没能找到。”
“是回乡祭祖的那一次?”
“嗯,”安轶神色静寞地说,“后来曾祖父没能熬过来,走了。爷爷那时身体不好,回来后肺病更重,我爸一直为他找医生开药,但是医生都说他意志不强,恐怕是不能挺过冬天。他走之前,只让我和我爸在他床前,求我们再去找一找……”
“是因为这样,你才这样坚持要……?”萧凌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地疼起来。
安轶,她从小到大就认识熟悉的大哥哥。
他也曾调皮地领着她四处闯祸,把安巍的珍藏茶叶种进土里,在安立遒的画作上涂涂画画,带着她比赛扔核桃、爬树……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与沈弥的友情这样坚固的原因,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类的人,潇洒、风流、睿智,恣意……
可是,这个本该肆意享受青春的人,十四岁时因为一场病魇,远离家乡,又因为亲人的逝去,继承责任。
“也不只是这样,”安轶看着萧凌泪眼朦胧的样子,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爷爷在临终前,告诉我们他发觉到他哥哥的家人或许还在,只是他不想告诉曾祖父。”
“为什么?”萧凌问。
“他说,他不想他们像自己那时一样,被强行捆走,甚至都来不及与相处十多年的家人道一声再见和保重。”
“我爸承诺说他会让人去打听,爷爷却依旧梗着那口气,一直看着我,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当时的目光,就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我,”安轶的神色中多了几朵伤忧,说到这里,碾灭了烟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爷爷不喜欢政治,对世事很淡漠。所以一向是曾祖父教导爸爸,他思维上也难免会与曾祖父有些相似。”
“你一定是懂安爷爷的,”萧凌眼眸盈盈。
是啊,安立遒曾手把手地教会两人写大字、作丹青,也常常向两个孩子讲述故事、精析道理。
能一直撑到安轶回国,让自己的孙子候在床前,才告知家人亲属的存在,安立遒对他父亲当年的种种行径或许是真的失望伤心透顶了。
安轶闻言,温柔地笑了笑,“我对他说,我会去那里,尊重他们,我也会努力让他们相信我,争取让他们愿意和我离开。”
“嗯,”萧凌擦尽眼底的泪水,坚定地看着他,满眼信任,“你一定可以做到。”
看着那双被泪水冲刷过后的眼眸在渐暗的车厢里明如星光,萧凌面上不可动摇,那是对他的信任。
安轶的呼吸兀地一轻,似乎是哪里悄无声息地陷下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