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1]

    跨年的那天晚上，班级一起包了一个小别墅，买了饮料、酒、零食等等。别墅里有麻将机，也有床，还有投影仪，也有KTV。一群人各自寻找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组队开刷。

    楚可可和林念一起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

    “胡！”

    “胡！

    ……

    楚可可在连赢八把之后终于在众人充满怨念的目光中下了桌。她开心地逛了逛这边，又逛了逛那边，发现因为自己连赢八把的好运气在别人眼中却成为了毒瘤。

    她悲伤地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所有桌游场子都不欢迎的人。

    “快点去唱歌吧。”程思思说，“估计也只有那里欢迎你了。”

    楚可可一个人走进KTV房间，里面的灯光也被换成了KTV包厢那种低暗的、暧昧的那种。她跟同学打了招呼，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玩手机。

    她不是一个喜欢唱歌的人。不过她很喜欢KTV包厢的那种环境。微信上和□□上大家都在道祝福，提前说新年快乐。很热闹的样子。楚可可一个一个地回复，忽然间觉得口渴，于是出去找喝的。本来是买了饮料的，但是很快就被大家喝完了。别墅里有自来水，但是需要烧。楚可可只好出门去买水。

    黑夜像一张幕布一般将整个天空都遮起来。繁星是点缀在幕布上的水钻。只是在这寒冷的夜晚，星光竟这样的明亮闪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她掏出手机想把这片美丽的星空拍下来，但是，手机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和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却并不一样。那种辽远空旷的美感，在手机的画面里荡然无存。楚可可最终手机举着有好半天，终于还是放下来。

    走到半路手机忽然响了。

    是郑博远的电话。接，还是不接。楚可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喂，我是郑博远。”他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过来。

    “嗯，我知道。”

    “今天是2014年最后一天，想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楚可可说。

    她看着眼前灯光闪烁的街道与店铺，说：“郑博远，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郑博远那边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惊喜地说：“是，真的喜欢。”

    楚可可望着街道对面成双成对的情侣们，心里面低低说了一句：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谢谢。”她说。

    [2]

    “谢谢？”汪海听到郑博远的话，疑惑地蹙起眉头，问：“谢谢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郑博远自己正困惑着呢。

    “你们在说什么？”栗理凑过来问道。她手中端着一杯果汁，“那边有刚才榨出来的果汁。”

    “栗理。”汪海看着栗理说：“如果一个男生在跟一个女生说他喜欢她之后，她回复说谢谢，这是什么意思？”

    栗理一脸惊讶的表情，“谢谢？这是什么回复啊？”

    “你看。”汪海对郑博远耸耸肩膀，“即使是同为女生的栗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栗理蹙起眉心，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汪海挥挥手。

    “你们谁跟某个女生表白了吗？”栗理神色古怪地抬起眼睛，“你，还是郑博远？”

    “没有啦。”汪海说：“你快去玩吧。”

    栗理瞪了他一眼，说：“不说拉倒。”

    不过栗理却没有走。她目光在两个男生身上流连了一会儿，眼睛暧昧地笑了笑，说：“上次那个叫楚可可的女生，是吧？”

    郑博远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栗理的脸顿时拉下来，语气很臭地说：“果然是她！”

    “什么叫做果然是她？”汪海问。

    “这种女生啊，总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面对追求她的男生，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只说一些暧昧的话吊着男生的胃口。”栗理愤愤地说。

    “她不是那种人。”郑博远说道。

    “你看，你已经上钩了。”

    [3]

    楚可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栗理口中那种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总是吊男生胃口的渣女了。

    她从商店买了几瓶饮料放在袋子里面，站在商店门口哈了一口气，白色的气体从黑漆漆的夜空中袅袅升起。

    “可可？”江寒惊喜的语气从这寒冷的夜里传递过来，到楚可可的耳中时，竟变得格外温暖起来。她转过头，看见江寒身上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脸上戴着他常带的那副眼镜，说：“江寒学长！”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江寒走近说道。

    “我们班今天一起跨年。”楚可可解释说。

    “我们班也是。”江寒似乎也是在解释。他说：“在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楚可可说：“很近的。”

    “都这么晚了，不安全的。”江寒说。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别人说类似这种要送她回家的话时，她总是不可避免地多想对方是不是有隐含别的意思。但是江寒学长却从不会给人这种的感觉。他从来不会让楚可可有这样的多想。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好学长。如此而已。

    “不过，上一次我还没有正式向你道歉呢。”江寒忽然说道。

    “哈？”楚可可惊诧地问：“道什么歉？”

    江寒说：“让你逼不得已从学生会离开，是我没有管事的原因。”

    “啊，那件事啊，学长，真的没关系啦。”楚可可抬起头对江寒璀璨地一笑，眼睛里光彩灼灼，“我说过了，学长，我是因为自己不想在继续在学生会待了，如果我自己想的话，无论她们做些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了。被别人逼走，是弱者的表现，这是学长说过的话，不是吗？”

    他们慢慢走远。

    而楚可可和江寒并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后，郑博远手里面拿着一包烤串，怔怔地站在烧烤摊边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4]

    “我怎么也想不通。”郑博远事后对汪海说道：“他们两个人，一男一女，在这深更半夜的一起走，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你别多想。”汪海劝说道：“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认识的朋友呢？在路上偶遇呢？不过是同行一段路呢？更何况，这深更半夜的，楚可可一个女生在外面走，身边有一个男生陪着很正常吧。”

    “为什么？”郑博远表示无法理解。

    “难道你平时遇到女生一个人回家，不会出于道义护送一下吗？”汪海一脸无奈地看着郑博远，说：“你真的是被栗理那些话给洗脑了。”

    “你说她到底对我有没有意思？”郑博远决定直接跳过这一段，说：“我自己也拿不准，都说旁观者清，你呢？你是什么感觉？”

    “别呀。”汪海拒绝道：“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说啊，如果我说她对你有感觉，你继续哼哧哼哧地追，到时候又没追到怎么办。要是我说她对你没感觉，你不追了，以后忽然发现她当初是喜欢你的，那我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真啰嗦。”郑博远烦躁地瞪了汪海一眼，说：“我就是问你一句，你却跟我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

    “简而言之就是别问我。”汪海鲜明地表达态度。

    “你这还是朋友吗？”郑博远气愤地说。

    “不是朋友的人才会对别人的恋情指手画脚好不好？”汪海说：“那些一天到晚把别人喜欢的人挂在嘴里说三道四的人，不是八婆还会是什么？”

    [5]

    等了很久，那个人的短信也没有发过来。

    楚可可心里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难受吗？也没有多么觉得。不难受吗？却也开心不起来。她一个人窝在沙发里面，戴着耳机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无人生还》一口气看完。

    “一个人在干什么呢？”林念忽然挨着她坐下。

    楚可可摘下耳机，说：“你不是在打麻将吗？怎么过来了？”

    “不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啊。”林念啧啧两声，“看我对你多好。”

    “是啊，你要是男生我就嫁给你了。”楚可可说道。

    “你也不看看我愿不愿意娶你。”林念说道。

    “对了，可可。”林念对楚可可说：“如果你没事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现在吗？”

    “现在。”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楚可可坐直身体，问：“去哪儿？”

    林念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拉着楚可可走出小别墅，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凌晨了，街道上也人烟稀少。

    “你这大晚上的把我拉出来找死啊。”楚可可说：“我们两个女生你也不怕出事。”

    “哎呀，坡下面有人接我们啦。”林念挥挥手，说：“没事。”

    小别墅所在的地方地形较高，要到街道上还要下一个坡。她们从坡上往下走，楚可可很快就看见两个男生的身影站在下面，看着她们。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楚可可认出那两个人是郑博远和汪海，惊讶地问林念。

    林念摊摊手，说：“没办法，受人之脱咯。”

    “受人之托？”楚可可震惊地看了林念一眼，说：“你还真的是直接把我卖出去了啊，多少钱啊？”

    “五百万！”林念大笑。

    “嗨！”汪海看了一眼郑博远依然别别扭扭的脸，主动跟两个女生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四个人寒暄了几句，竟然一下子都没有话说。

    “林念。”汪海说：“你陪我去吃点烧烤吧。”

    “嗯嗯，去吧。”林念也知道自己今天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一口答应。

    等他们两个离开，只剩下郑博远和楚可可两个人，气氛更加尴尬起来。几个小时之前才通过电话，现在又见了面，却无话可说。

    许久，郑博远好像鼓起了勇气一般，却不是说话的勇气，不是那种青涩，他鼓起了询问自己心中积存已久的问题的勇气，看着楚可可，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说：“楚可可，我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楚可可看着眼前这个男生纯粹的眼睛，里面涌动着最炽烈也是最干净的光彩，那一刻，她心里面却百感交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想起了那条等待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到来的短信。她想起了许多自己给出而没有收到回复的暗示。她看着眼前这个正在等待她回答的男生，心里面好像终于刮来了一道风，窗前的风铃清脆地响动起来。

    “我……”楚可可看着郑博远的脸，说，“我不喜欢你。”

    “果然……”郑博远脸上陡然间变得仿佛一张被击碎的镜面，裂纹遍布。他看着楚可可，问：“是刚才那个送你回来的男生吗？”

    “谁？”楚可可说：“刚才？”

    “两个小时前。”郑博远说，“就在前面烧烤摊那儿。”

    “啊，江寒学长。”楚可可低声惊呼一下，说：“不是他，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那是谁？”郑博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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