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九月份已算入秋，但气温却始终居高不下。秋老虎。

    姜东儿坐在出租车上心急如焚地往A市四医院赶过去。

    ——“你好，请问你跟这个手机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

    ——“我在四医院门口捡到的这个手机，你过来拿一下吧，我在四医院门口等你。”

    ——“嗯？哦，好，谢谢，麻烦你了。”

    在植物园门口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依然不见翰林的身影，在执着地拨过去第九个电话时，电话终于接通，却出现了以上对话。

    四医院？翰林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四医院门口？问题来不及多想，姜东儿火急火燎地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四医院赶去。

    四医院是离大学城最近的一家医院。

    大约二十分钟后，姜东儿付了钱，匆忙地从出租车上下来，跑到四医院门口，满目都是陌生的面孔，她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捡到翰林手机的人。

    她只好又拨了一遍翰林的手机，大约眼前三米处一个男生接到电话，“喂？”

    姜东儿朝那个人挥挥手。

    对面那个男生看见她，挂掉电话走过来。

    “你好，你就是刚才那个女生对吗？”男生问。

    “对。”姜东儿点点头。

    “喏，这是你男朋友的手机。”男生把那支黑色的手机递过来，“提醒他要小心一点。”

    姜东儿接过手机，的确是翰林的手机无误，背面有着她高三时贴上去的一个蓝色方块胶带，她道谢说：“多谢你了，真的很谢谢。”

    “不用。”男生笑笑，转身离开。

    姜东儿拿着手机却不知道怎么办。

    翰林呢？翰林在哪儿？如今翰林的手机也在她这里，她忽然发现，没有了手机，她根本联系不到翰林。

    于江！姜东儿忽然想起来自己手机里存了翰林三个室友的手机号。

    她向于江打过去，“喂，于江，我是姜东儿。”

    “姜东儿？”于江似乎花了两秒时间才想起姜东儿是谁，“哦，弟妹啊，你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翰林在哪儿吗？”

    “翰林？他不是一大早就去植物园跟你约会去了吗？”

    姜东儿咬了咬嘴唇，把事情大概都说了一遍。

    “你别急啊，我帮你去问问。不过如果翰林的手机是在四医院丢的，那他兴许是出了什么急事到四医院去了吧，不然你去医院里找找？”于江说。

    “嗯。”姜东儿点点头。

    她往医院里面跑去。难道是翰林是什么事了吗？

    这种念头挥之不去，在她脑海中久久盘旋。

    门诊部大厅里简直是人满为患，姜东儿左顾右盼，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搜寻着翰林的身影。

    “小姑娘，你找谁？”一个路过的护士问道。

    姜东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个叫翰林的男生，翰林院的翰林，你们这儿刚才有来一个叫这个名字的病人吗？”

    “你去急诊科问问吧。”护士说。

    “谢谢。”姜东儿问清楚了急诊科的方向，又匆匆忙忙地跑过去。

    “没有。”急诊科的值班护士摇摇头，“没有这个病人。”

    姜东儿脸上几乎露出绝望的表情。

    “姜东儿？”就在这个时候，翰林略带讶异的声音忽然在她身旁响起。

    “翰林，你没事！”姜东儿看见翰林突然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心中之前那些担心统统瓦解，如释重负，“太好了！”

    “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翰林问。

    “你还问我。”担心散去，怒气就汹涌地爆发出来，“我们明明约好在植物园碰面的，我等了你那么久你都没有来。”

    “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说我遇到急事，今天的约会只好取消吗？”翰林语气无辜地说。

    “哪有？”姜东儿说着眼泪就要一颗颗地掉下来，“你害得我担心死了，你看看你的手机在哪儿！”

    翰林伸手要去口袋掏自己的手机，可是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手机呢？”翰林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情，“刚才还在啊。”

    姜东儿气鼓鼓地把翰林的手机拿出来，“你的手机丢在医院门口被人捡到都不知道，还说给我发了短信，你短信是怎么发的啊？”

    翰林接回自己的手机，滑动了几下，说：“我走在校门口的时候，忽然碰到一个同学急性阑尾炎，所以只好先送她来医院，来的路上我给你发……欸，短信没有发出去。”

    翰林把手机屏幕对向姜东儿，“显示发送失败。”

    两个人把彼此遇到的事一说，才发现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恰巧。

    恰巧在他们约会这一天遇到翰林的同学急性阑尾炎发作。

    恰巧同学急性阑尾炎发作的时候翰林正好在旁边。

    恰巧翰林送同学来医院的时候手机意外地掉在了医院门口。

    恰巧手机被一个好心人捡到还好心地等在门口送还。

    ……

    然而当姜东儿回过头，才发现还有一个最大的恰巧在等着她。

    “这是张琳，我们班上的同学。”翰林向姜东儿介绍道。

    “这是姜东儿，我女朋友。”说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翰林还稍稍有点腼腆。

    姜东儿怔怔地看着张琳，“她就是你那个急性阑尾炎发作的同学？”

    “嗯。”翰林点下头。

    张琳也有些惊诧地看着姜东儿，她不知道为什么翰林只是去拿个化验单姜东儿就忽然出现了。

    上一次的见面已经使两个人水火不容，只是翰林还并不知道这一切。

    张琳温柔地微笑，说：“翰林，你的女朋友好可爱啊。”

    姜东儿看着张琳脸上的笑容，心中满不是滋味。

    她特别地想要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把人想得太坏，千万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可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恰巧吗？”

    为什么就恰巧是张琳急性阑尾炎犯了？而且还恰巧是在翰林路过的时候？

    姜东儿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以君子之腹度张琳之心。

    有翰林在的地方，张琳从来只是姜东儿的敌人。

    姜东儿如坐针毡地陪翰林一起坐在床边上看张琳打点滴，直到张琳的室友收到消息赶过来。

    “那我们就先走了。”翰林对两个女生说。

    “今天真的多谢你了。”张琳感激地说。

    姜东儿一直站在翰林的身后冷眼旁观。手紧紧抓着翰林的胳膊，不肯松开。

    出了病房，翰林微微皱起眉毛，“东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这么奇怪。”

    姜东儿不说话。

    “你今天也很冷淡，对张琳完全就不说话，是不舒服吗？”翰林看了她一眼，“要不要在医院看一看？”

    “我不是不舒服。”姜东儿瞪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他这么招蜂引蝶的话，她哪里用得着这么苦恼？

    “那你是怎么了？”翰林似乎有了些不耐烦，眉头蹙得更深一些。

    “我……”姜东儿简直就要脱口而出，但这件事能说吗？完全没有证据，说出来也显得匪夷所思，完全不具备信服力。重要的是，在翰林的心目中，张琳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姜东儿放弃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肚子饿了。”

    “哈？”翰林讶异了好一会儿。都已经三年了，他当然看得出姜东儿不会是因为区区“肚子饿了”就会耍脾气的女生。可是这是姜东儿第一次既没有全盘托出，也没有死守到底，而是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方式，避开真实的回答。

    曾经，翰林无论问姜东儿什么问题，永远只会得到两种状态。

    第一种，姜东儿眉飞色舞：“我今天……（此处省略800字）。”废话多得想要把耳朵堵住。

    第二种，姜东儿沉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明明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有事”的信息。

    “那你想吃什么？”翰林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说话的语气温柔了一些。

    “你等会儿下午不是还有一个作业要做吗？”姜东儿摆摆头说：“现在都12点了，我们随便在路边上买点东西吃好了。”

    翰林抬手揉揉姜东儿脑袋上的头发，说：“下午我陪你。”

    姜东儿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转而黯淡下去，“不用了，等会儿你陪我去玩了，你肯定晚上又要熬夜写作业。”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啦。”翰林好笑地看着她，“我们才刚大一，哪里有那么多写不完的作业。”

    “真的吗？”到这个时候，喜悦的情绪才一点一点占据体积并不大的心脏。

    如果要说这附近的美食的话，那还是在大学城中。

    只是既然已经从那里出来，自然有一种“不想回那里吃饭”的心思。怎么也要在外面吃一顿饭。

    “走吧，我在美团上面查到一家好评还蛮高的店子。”翰林说。

    “什么店啊？”姜东儿拉着翰林的手，雀跃地问。

    前方迎面走来的人们都对翰林的那张脸露出或花痴或惊异的神情，然后目光落在姜东儿身上，转换为淡淡的失望。

    每一次，姜东儿都必须把这莫大的失望转换为心中的喜乐，让自己更雀跃一点，这样，翰林就不会察觉到自己心底的难过，自己也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跟翰林，真的是很配呢。

    “翰林。”

    “嗯？”

    “你一定要一直爱我哦。”

    晚上姜东儿回到寝室，黎琼正好敷好面膜从洗漱间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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