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Hero 四

墙，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束花，一束白色康乃馨，和一束雪绒花。

    病床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他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呼吸平静，面容安详，看上去只是一个熟睡的孩子。只是他的容貌，与涟夕相见过的琦玉一模一样。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呢，我也忘了，鬼，并不是什么记性好的东西。”埼玉忽然出现在涟夕身边，他的声音似乎有点悲伤，又有点释然。

    “对不起。”琦玉轻声地说道。

    涟夕没有看他，他坐在窗台上，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涟夕忽然笑了，苦涩的笑。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从你最开始的出现，不，应该说，我早就知道了。”

    涟夕有些失神的望着天空：“其实，你反而是想让我们了解这件事最迫切的人。”

    涟夕一顿，喃喃道：“你并不快乐啊……”

    琦玉露出欣慰的笑容，坐在床边。

    “埼玉，一拳超人，最强的英雄。虽然这样，但你心目中的英雄并不是这样的，正义，邪恶，在你的心中，绝不应该由正义打到邪恶为主导，所以你才会说，你要成为真正的英雄，真正的。”

    “正义，邪恶，每一个人都是努力的活着，你的拳头虽然每次都战胜了邪恶，但是，你也是拼命

    的与他们战斗，你不想让别人的梦想显得廉价，如同泡影一般。”

    “你说，你曾经养过宠物，而它却离你远去了，反过来说，其实是，你已经离它远去了。”

    “你很怀念父母的爱，可是……”

    涟夕叹了一口气，看向琦玉，他的目光平静的接视琦玉的目光。

    “你已经死了。”

    “在火锅店吃饭的时候，我上网查阅了一番，不仅是想确认一下银行里的事是幻境，还找出了一篇淡出人们视线的新闻。”

    “你就是死在这家医院的门前，为了救人。”

    埼玉还是那副温柔的笑容，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曾经的梦想，的确是成为一个英雄，像埼玉那样，兴趣使然的英雄，但是我并不认为英雄是无敌的，所以我想象的每一个敌人都和我一样强，所以我必须苦战，不过这些都是我死后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释然而洒脱：“那天，我刚给妈妈买了生日礼物，正要过街时，我在一辆酒驾车前救下了一个孩子，很不幸的，我成了被撞的那个人。”

    涟夕想起他来医院前琦玉在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令涟夕想要回家，很久不想出门的一句话。

    埼玉那时候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你认为，我们应该救助那些与你生命无关的陌生人吗？”

    涟夕又觉得很悲伤，他知道埼玉死去时，埼玉倒在路上，身体一定很冰冷，却没有人救他，没有人上前，甚至没有人拨打求救电话。

    他就那样寒冷的死去了，他拯救了一条性命，换回了一个孩子的未来，可是他自己也是个孩子。

    偌大的商业街，人们习惯了金钱的交易，漠视了过往的路人，当救护车来的时候，埼玉已经是冰凉的尸体了，那时候埼玉的灵魂一定在一边看着这些人吧。

    涟夕觉得自己很想哭，他知道埼玉内心还有那么一份幻想，即使他的灵魂被拘束在这条街，他还是期待了那样一丝有人送给他温暖的期望。

    而这个医院，涟夕也知道这可能不过是一个饰品店或是商场，他就是从这里为家人买了礼物出来后，救了那条生命。

    这座被幻想出来的医院，是他灵魂最后的避风港了，他幻想着自己在这样的地方，救了一条生命后，在这里等待着一个个来看望他的人，听着他们的赞美，然后在未来将自己的英雄行为讲给自己的孩子听。

    所以涟夕也很尊重他，涟夕认真的查询病者资料，认真的走着每一步探望病者所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未来了，他不快乐，所以他将涟夕他们困入了幻境，不断的给他们提示，引导他们来这里给自己解脱，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了。

    涟夕望着这个城市的雨景，如果说这场雨是神明陨落的泪，那么这座孤寂的城是否是被抛弃而又拼命绽放的花呢。

    埼玉的声音虚弱了很多，他本是个鬼，善良的鬼，如果是厉鬼的话，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卷进来。

    他要成佛了。

    涟夕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了，他觉得埼玉这个名字很好，他更希望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那位英雄，无畏的英雄，至少，他不会忘记，

    涟夕注视着他，床上的埼玉已经消失，那是他想象中在病床上等待痊愈和爱他的人的身体，只剩下那个穿着英雄披风的光头琦玉，他站了起来，目光坚定的看向涟夕。

    他虽然不是那个一拳超人，但他是真正的英雄。

    鬼和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鬼不吸收人的阳气的话，就会成为人的滋补品。

    埼玉身体的颜色渐渐淡了下去，唯有他的光头依旧耀眼。

    涟夕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几乎是喊着说道：“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我们应不应该去救助那些与我们生命无关的陌生人吗？”

    涟夕嗓子几乎是嘶哑了，他很久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了。

    “那一定是值得的，”涟夕右手握拳，捶在自己胸口上，他的笑容很阳光，是埼玉见过的最令人舒适的笑容，除了他宠物的绒毛，和他妈妈鼓励的眼光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这样舒适了。

    他和涟夕做出一样的动作，他也笑的阳光，更有一种释然，解脱以及感激。因为他以为涟夕是不会这样笑的，所以他很高兴。

    涟夕的声音在他消失的最后一秒传来。

    “因为，那就是英雄啊——”

    屋内变得安静无比，只剩下了涟夕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

    雨滴落在两束花上，一束是对死者的哀悼惋惜，另一束则象征着勇敢无畏的精神。

    那两束花安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床上从来没有存在过任何事物。

    “谢谢你。”

    埼玉最后的话语萦绕在涟夕的耳边，那声音也渐渐消失了，最后重归于平静。

    “谢……谢吗……”

    涟夕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脸埋进臂弯中。

    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他咬着嘴唇。似乎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我什么也……”

    什么都改变不了。

    对不起……

    寂寥的空中，仿佛回响起了涟夕低沉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