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卦一下君臣的友谊
柏杨同志认为耶律德光有意图除掉耶律倍的可能,个人觉得这个想法,比较以已度人,不是说以柏先生之心度耶律德光,而是以汉族文化传统去度契丹的行为模式。
自秦二世始,登上皇位的人会将任何有可能的皇位觊觎者尤其是自己的亲兄弟统统消灭。这种现象,自皇权的高度集中,国家的统一,也是奴隶社会的结束,封建王朝的建立开始。
文化与政治体制,会决定一个人的行为与心理。
耶律德光的情况与中原汉政权不同。在确立了嫡长子继承制的地方,政治必须由某家某姓来继承的观念深入人心,不管有没有道理,一句话重复多次,在广大人民心中即成真理。所以,想要改变政权的人,需要扯个虎皮做大旗,这个虎皮就是有继承权的有皇室血统的人,只要把最有继承权的人干掉,皇位理所应该落在第二顺位继承人的手里,政变成功。
而在契丹部落,这一继承法还未得到普及,几乎所有的贵族,都认为自己拥有合法继承权,耶律倍这面旗,不是十分必要,几乎是毫无必要。所以,耶律倍的威胁,没有那么大。
耶律倍逃走时,也只是说,小山压大山,而不是悲哀的“一摘使瓜好”或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耶律倍不过是说“羞见故乡人。”而且,在明皇死后,他主要给耶律德光写信,要求耶律德光讨伐不合法的后唐继承人。
史论对述律平这个女人的评价比较负面,认为她一再干涉皇位的继承,导致国家动乱。
可是史实似乎证明,每一次,她的选择都无比的正确与英明。
正是耶律德光同学,得到幽云十六州,这是汉民族念念不忘的耻辱,却是北方少数民族的荣光,是他们历史上里程碑般的一步,是其南侵并统一中国的一系列尝试的第一个根据地,也是第一次尝到甜头。
事实证明述律平的选择正确。
然后当耶律德光死在南征途中(述律平反对的南征,这老太太已经灵验得近似巫与妖了,她反对的战争一定失败,她反对的人也一定不成功。),耶律阮在述律平的反对声中登上皇位,四年后,以他的死亡证明,述律平的反对并非没有道理。
述律平这个人,我是很讨厌她的,她当年主持的对其他八部的血腥大屠杀,其残忍与无耻程度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但是,品德是品德,能力是能力。
李世民亲手射杀自己的亲哥哥,史论仍说明君啊明君。当然,李世民确实是明君,再一次证明个人的道德品质,与他取得的成就建立的功业,他能把国家领往何方,没有必然的联系。相反,娶妻娶德与任人唯贤,都因其强烈的不可操作性,成为错误与腐败的源头。
扯得远了,不过,大家知道述律太后的铁腕之后,就可以明白,象后人推测的,耶律德光要杀耶律倍,而术律太后竟不能阻止,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实际上,耶律德光直到死依旧对他亲娘即敬且畏,不敢忤逆。
在这种文化与传统习俗的氛围中,耶律阮对反叛者的宽容就比较容易理解。
他不仅是拒绝处死谋反者,他是根本就不肯相信他的朋友会谋反,他在位四年,发生若干次谋杀,谋杀者分别是天德,刘哥,盆都,安端,最后,由察割与盆都得手。这些人,除了当初的天德随着自己父亲太宗耶律德光的灵柩先回到述律后身边,其他人,都是他称帝的强有力支持人,李胡的大军来讨时,是这些人与李胡对决,取得胜利,成就了他的帝位。这些人在当年与他一起跟随太宗东征西讨,契丹当时还是部落风气,不太讲究门第等级,这些人都是或远或近的亲戚,年青人在一起打战找猎喝酒谈笑,他们是朋友。
耶律阮很难相信当初支持自己成为皇帝的兄弟伙伴会试图杀死自己。
史书上很简单地说察割欺骗了耶律阮。
察割,是安端的儿子,安端是耶律阿保机最小的弟弟,当初反对过自己的哥哥,现在反对耶律阮,很象一个被宠坏的,永远的反对者。
察割呢,他是从一开始就怂恿耶律阮称帝,然后以行动支持耶律阮称帝,说服自己父亲支持耶律阮称帝,并且带兵阻击了李胡的军队,最后,在安端谋反时,揭发了自己的父亲。我们不知道,历史上真实的那个活生生的察割,同耶律阮是什么样的朋友,有着什么样的情谊,史学家们假设,察割深谋远虑,在成败不明时没有中立观战,不是为了友谊,而是为了赌一票。在儒教眼里,谋反,是天底下最大的罪过,凡是犯了这样大罪的人,是不可能曾经有人性的。
我们抛开这些从结果倒推出问题的智慧家伙,当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友谊最后有那样可非的结果。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朋友,如果你的亲兵队长指出你的朋友要杀你,理由是这个人不住地把他住的帐篷往皇上住的帐篷附近挪(辽史,逆臣传上:渐徙庐帐迫于行宫),正常人都会忍不住发笑吧?耶律阮正常得很,非常阳光开朗一小子,当场就喷笑出来,拿给察割看,把察割气得热泪盈眶。耶律阮还怪他,这点小事,你哭个屁啊,我不是拿给你看了吗?证明我一点也不信啊。
不过,当我们再假设我们是察割时,可能这件事就一点也不好笑了。如果我是察割,我是耶律阮的好朋友,我会有什么感觉呢?感动于耶律阮的信任吗?很不幸,我是一奴隶主,不是封建王朝里皇帝陛下的奴才,我是耶律阮的朋友,不是他的随从,从小到大,一直拥有与耶律阮同样的人格与尊严。我只会觉得黯然,只会感到我们的友谊已经到了尽头。
那么这样一个人,屋质根据什么怀疑他呢?
外人眼里,没有感情因素,那么,世间一切争端因何而起?利益。
察割与耶律阮产生了利益冲突。
在儒教思想中,很难理解皇帝会与他手下的臣民产生利益冲突,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全都是皇上的,臣子所有的一切,不过皇帝随手扔给宠物狗的肉骨头。一切都是皇帝施舍,哪可能有利益冲突。
但是奴隶制社会不一样。
贵族们是有自己的封地,臣民,与军队的。
察割支持耶律阮,可能是出于友谊,也可能是出于投资,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是朋友也好,是投机份子也好,当他没得到他理应得到的东西,都会产生愤怒。
如果说火神淀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谋反,真是让人为察割的愚蠢大吃一惊。
察割只是简单地,在其他贵族的军队没来之前,在耶律阮喝醉的时候,冲进耶律阮的大帐,把他的脑袋切下来了。然后呢?耶律阮的三个皇子,除了老大不明原因死掉外,其余两个都活着。耶律阮的亲兵统领耶律屋质逃走,察割准备拥护谁称帝?辽史上记载他是自己称帝了,还有一些文件记载察割立了一个远房亲戚为帝。辽史上又记他在事发前曾邀寿安王共谋,被拒绝。不管他是立了一个不知名皇族为帝,还是自己称帝,还是意欲立寿安王为帝,整件事都显得那么仓促杂乱,完完全全不象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事件。他的父亲安端本身就是一个已经失去继承资格的人,察割本人离皇位继承权就更远,他为什么冒险下手,在毫无把握的时候杀掉耶律阮为他人做嫁衣裳?
如果察割以前对耶律阮的支持与友谊都是假的,这样一个狡猾的人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一个出卖自己父亲取得皇帝信任的人,为什么对谋反后的事毫无安排呢?他似乎在杀完人之后就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或者,我们假设察割确实是耶律阮的朋友,耶律屋质之所以多次警告耶律阮,是因为察割明确地对耶律阮表示过不满,而这种不满,在火神淀之前,还只是朋友间的争执,在火神淀,耶律阮喝醉了的那夜,发生了什么,耶律阮说了什么,让察割大怒之下,起了杀心。
混乱的现场,让人怀疑,那是一场冲动犯罪,而不是谋杀。
这样一来,我们对察割的行为就比较容易理解了,他不是一深沉的人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不是一个处心积虑要谋反的人,他只是支持过耶律阮,同耶律阮有过友谊,这种友谊,在君臣等级中轰然崩溃。
这样,我们也能理解耶律阮的轻信。察割就是他的朋友,察割也确是因为友谊而向他透露了自己父亲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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