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真心、简单、清白、正直，方可托付

    书府。

    长乐居。

    这又到了发放月银的日子，安禾坐在院内支着一张小木桌，整齐摆放了算盘、账本及笔墨。垂着头又是拨算盘、又是握笔记录，忙得是不亦乐乎。

    白露、寒露则在一旁另支了张小桌，摆放了登记册、小称及银两，桌下还置了一个小框，里头则是些占地方的铜钱，两人忙着过秤、发放。

    几人虽忙，却事无巨细皆妥帖，倒全然一副与年龄不太相当的老练模样。

    院落安分地排了长队，部分婢女低声嘀咕着。

    婢女甲略略得意，“头些日子姑娘瞧我做事利落便给我涨了月钱。”

    婢女乙来了兴致，忙问，“是吗，姐姐现下能领多少？”

    婢女甲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嘘，低声些，如今我每月有一贯呢！”

    婢女乙略吃了一惊，一旁的婢女丙倒是要淡然些，回道：“你刚入府来怕是不知道，咱们姑娘是最体恤下人的，但凡瞧着做事利落的都会涨月银，每年冬日里还自掏腰包给咱们置办冬鞋呢。”

    婢女乙两眼微微泛光，“真哒！”说完两眼往安禾那头看了看，回过头来时眼底又透着几分惊惧，微缩着脖子低声道：“可我怎么听说咱们姑娘严苛得很，方姨娘这样厉害都怕了二姑娘呢。”

    婢女丁听着也掺和了进来，“你懂什么，姑娘素来赏罚分明，你若是不得罪了她，她又何苦来为难你？”

    婢女甲望着安禾满眼羡慕，“你说咱们姑娘这么年纪轻轻便有了自己的院落，又有自己的田产铺子，往后还不知会便宜了哪家公子呢～”

    婢女丙轻笑了几声，“按我说啊，常人可配不上咱们姑娘，定是人中龙凤才堪匹配。”

    “……”

    “……”

    几人闲聊间离安禾的小桌愈发进了，婢女丁便轻声道：“嘘！别说了。”

    领了月钱的婢女、婆子一一捧着钱袋喜笑盈盈朝院外走去……

    *

    “百里姑娘来了。”只听院外的婢女一一问候，

    “姑娘安好……”

    “姑娘来了……”

    “免礼，免礼！”银铃般的笑声伴着小跑进了院落，又连声唤道，“安禾！安禾！”

    今日素宁一身清丽——头簪镶宝石珠花发钗及响铃银簪，再以几支珍珠小钗点缀，那支响铃银簪倒是别致，随着小跑轻呤作响。

    上身是杏黄色精致花纹直袖锦衣，趁得她俏丽可人，腰下是羊绒色百褶长裙，一眼瞧去亮眼而不落俗。

    只见她径直跑到安禾身边便一屁股坐下了，想是来的匆忙，只见她小脸红扑扑的，还带着些微喘。

    “你先坐会儿，我忙着呢。”安禾微笑了笑，又垂下头忙活着手里的事情。

    素宁努了努嘴，端起安禾手边的茶杯便饮下了。

    这两人从小便常同吃同住，婢女们见着素宁吃了安禾的茶也不觉着奇怪，只忙活着手里的事情。

    “琵琶，我这里事忙，你自己去趟小厨房，替你家姑娘拿些果子点心来。”安禾吩咐着，垂着眼只顾着拨弄算盘，再一一在账簿上勾去领过银钱的人名、院落。

    素宁的婢女琵琶应了一声，福了福便退下了。

    瞧着院落里进出领钱的婢女渐少了，安禾又将账簿重检查了两遍，瞧着通篇都已划了勾便嘟囔道，“怎么没见着方二嫂嫂来领银钱，好像只差她那里了。”

    寒露刚想张嘴，抬眼略看了看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白露却笑道：“姑娘您忘了，公子罚了她一年的月钱，哪里好意思来。”

    “没规矩。”安禾抬起眼来余光一扫，低沉的声音夹带了几丝微怒。

    常日里，安禾是极严的，倒也不是怕素宁听了什么去。只是俗话说“祸发齿牙”，所以，她从不许底下人多言，更不许底下人议论主子。

    寒露扯了扯白露的衣角，轻瞪了她一眼。白露轻抿了抿嘴便退了两步。

    按平日性格方才那话定会是从寒露嘴里说出来的，只是这次自己伙同了打架，怕说了又引起姑娘不悦才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白露倒好，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素宁一副早已见惯的样子，瞧见琵琶正端了点心来，便只顾着吃去了。

    安禾望着砚台凝了半晌便又垂下头拨了拨算盘，低声道：“她院里还有旁人呢，按份例，娃娃每人一两，便是三两，旁的婆子婢女的月钱统共是…七贯。”

    安禾迟疑了片刻，“嗯……孩子倒也罢了，婆子婢丫鬟就分发铜钱罢，没的又引起纷乱。”

    说完便抬眼瞧了瞧两个婢女，想着寒露头些日子参与了打架，总不好过去露脸，便道：“白露称好了就去送一趟。”

    白露照办，称好了银钱便出了院落。

    安禾这才望向了寒露，吩咐着，“绿萝怕是也休养好了，你去找个人伢子，待她领了钱便将她发卖了罢。念在她伺候了一场，另赏她两贯，不必动官中的钱，去我账上支就好。”

    说着安禾眼底又掠过几分严厉，“切记，不可提及那日的事情，只说她不堪用便罢了。头些日子来了几个新丫头，有个叫银杏的还算机灵，就把她分去二嫂嫂院里。”

    寒露小心记着，收拾干净了桌上的账簿、笔墨、小称这些杂碎物件，才缓缓出了院子。

    “你这做的有模有样的，真好。”素宁痴痴地望着安禾，眼里露出几分羡慕和景仰。

    安禾虽比自己还小两岁，可她素来比自己好学，偏还比自己机灵。就安禾方才做的这些，自己怕是再学个三五年也学不透。

    安禾这才转过身来，瞧见素宁吃得满脸的渣渣，不禁“噗呲”笑出声来。

    这一笑倒扰了素宁的“痴汉脸”，懵了半晌，“你笑什么……”

    安禾捻起丝帕擦着素宁的脸，面色温和，“你看你，吃个东西都这样没规矩。”

    素宁跟着傻乐，望着安禾那双清澈得如孩童一般的眸子，嘴里喃呢，“若是亭山也有你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安禾一听立即收了笑，将手里的帕子甩在素宁怀里，嗔道：“呸！口无遮拦的！”

    说罢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旁的婢女，这些个极有眼色，弓着身子便全然默声退下了。

    素宁撅了撅嘴，拾起那方帕子，捏在手里不住摩挲，撅了撅嘴，面色纠结，“头些日子太后召我入宫，赐了我一对金步摇，还同我说了许多话，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撮合我和亭山。”

    瞧着婢女都退下了，安禾才放松了些，听完了便轻应了声，“太后素来看重你，赐婚是迟早的事。如今小王爷已分了府邸，你若嫁过去既无需侍奉公婆，又在京中，离百里府也不远，这是上好的归宿。”

    说来本也确是好事一桩，素宁却深叹了口气，面色愈发沉闷，声音也渐闻失落，“可是亭山好像不太愿意，总打断太后的话。还有啊，在他生辰宴那日竟这样数落我，也不给我留着些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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