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屋里又堆了个火盆,一阵阵热气扑面而来,竟让狼女子出了一身汗。
“公子,该喝药了。”
屋里还有一个婢妇,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面容沉静,气质端庄,她从狼女子手中接过药碗,端到榻前。
榻上半倚半躺着一个少年,许是因为咳嗽,苍白的面容上多出几分血色。
“阿姆,这药极苦。”
狼女子抬了抬眼皮,看向少年。阿姆是公族子弟对乳娘的称呼,少年分明是在向乳娘撒娇,她给这少年送了几日药,还是头一次见这少年抱怨药苦,前几日,他都是眉头不皱就饮了下去,分明还是充满稚气的面容上,透着一抹不符年龄的坚毅与隐忍。
但此时,他真正像个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似乎察觉了狼女子的窥视,少年突然抬起头,对着她一笑,如三月花开,灿烂明媚。少年的眉目十分清俊,苍白的肤色增加了柔弱感,如果不是嗓音低沉,他比狼女子更像一个少女。
狼女子迅速移开了眼睛,低头垂目,沉默安静。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深,与乳娘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喝净碗中药汁。狼女子上前接取药碗,正欲离去,却听少年蓦然道:“狼女子,你今天打到什么猎物了?”
狼女子垂着眼睑,轻声道:“兔子,野雉,狐狸。”言简意赅,她素来沉默,不喜多言。
“有狐狸?”少年从榻上撑起身体,双眼明亮,苍白的面容上几乎生出一层光来,“拿来我瞧瞧,若是毛色好,用狐皮做件裘衣,便不怕寒了。”
狼女子冷了冷脸,转身离开,隔不久,她把狐皮带了来。那是一张雪白狐毛,只在额间和尾尖上,各有一撮淡黄色的毛,虽然不是全然纯白,但已经算是上品毛相。
如果少年不开这个口,这张狐皮拿到集市上去,足以换到整个村中三个月用的盐巴,但他开了口,这张狐皮就只能白白献上,如果他有点良心的话,或许会给个一、二十个陈国铁币,可一、二十个陈国铁币买不到三个月用的盐巴。尽管满心不愿,但狼女子依然保持沉默,公族贵室子弟可以对野民予与予求,一旦遭到反抗,杀死无罪,她不想给熊爷带来麻烦,更不想让这个村子遭受灭顶之灾。
“这狐皮真不错,就是小了点,做裘衣不够。”少年摸着狐皮上柔软的毛,一脸可惜。
乳娘比划了一下,道:“可以围住领口、袖口,剩下的,还能做双狐皮靴和耳套。”
“这么好的狐皮,拆得七零八落,岂不可惜。”少年笑了起来,忽然拿起狐皮,对着狼女子的身体比照了一下,“给她做件裘衣倒是正好。”
狼女子虽然力大无穷,但身量却还只是十二、三岁少女的模样,少年虽然病弱,但身材却不矮,足足比狼女子高出一个头还多。
这张狐皮给她做件裘衣,倒确实是刚刚正好。
狼女子面无表情,既没有觉得惶恐,也没有觉得欢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淡淡道:“小女告辞了。”
少年摆摆手,由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