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回

来的一幕他们亦无法不从心底生出敬意来，更无法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尽管一个侏儒的死活对他们富足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但是做为人类，他们不能不对生命抱有基本的敬畏。人们注视着依凡，不再有谩骂声和讨伐声，人们只是静待着依凡走出聚会大厅的门，进而走出锦宫的门。

    “依凡，你站住！”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断喝了一声，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发现发声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殷老太太。

    听见殷老太太的断喝声，依凡忍不住停住脚步，转过身。

    “你就打算这样走掉吗？你不想给锦宫社区、给我们殷家一个交代吗？就算你不想给我们交代，难道你也不想给坤儿一个交代吗？”端坐在轮椅上的殷老太太忍不住喝问道，虽然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但声音却异常沉稳洪亮。

    听了殷老太太这话，依凡忍不住往人群里看了看，很快她便在人群里找到了季坤。她看着季坤，季坤也在看着她。四目交错，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深切的痛楚。

    依凡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既然这一切是从自己开始的，那么也理当由自己来了结。正如姑奶奶说的，她确实还欠大家一个交代，尤其是欠季坤的。她原是不想再说任何话了的，现在看来，还是要说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扫视了一下聚会大厅，她看见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她，人们的眼神十分的复杂，很难用一两个词简单地形容。虽然她已经不在乎人们如何看待她了，但是她还是不想灰溜溜地离开这里。

    她将目光再次转向季坤，用充满痛楚的声音说道：“季坤，对不起，视频中播放的内容都是真实的。我确实有那样的大姐和姐夫，我也确实报名参加过那种聚会，虽然最终没有成行，但我怀着不良动机报了名却是不争的事实。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不过是一只栖息在矮树枝上的笨鸟，而你却是生在梧桐树上的凤凰。我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然而我贪婪，又现实，忍不住想占你的便宜。’我以为我可以侥幸成功，不曾想到头来伤人伤己。此刻，我已经无地自容，甚至连道歉的脸面都没有了。可是，我还是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季坤，我没能诚实地对待你，我无耻地把你和你的家族当做了扭转命运的筹码。我知道，凭我说多少声对不起也无法挽回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如今，我也只能祈求上天，惟愿上天能够回报给你一份真正配得上你的美好姻缘。季坤，忘了我吧，就像忘记一颗曾经绊倒过你的石子一样。不要记恨我，因为记恨我便无法彻底忘记我，我衷心地祝你幸福。”说到这里，依凡已是泪流满面。

    “依凡……”听了依凡的这番话，季坤的眼泪也顺着脸颊留下来，他无比痛苦地叫了一声依凡，想要走到依凡身边去，不想却被姑奶奶一把拉住了。

    依凡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了看众人，又接着说道：“正如姑奶奶所说，我欠所有人一个交代，那么现在我就来做这个交代。生活在贫民窟的穷人们，很多时候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一些不名誉、不道德，甚至是不合法的事。我的姐姐和姐夫就是这样，包括从小就自命清高的我，也没能在穷困潦倒的命途中保持清高。必须承认，我在命运面前低头了，我屈服于它成了它的奴隶。同你们一样，我也深深地憎恶这样的自己，甚至比你们还要更加憎恶。我一点儿都不怨恨纪小姐掀了我的老底，我反而还要感激她，要不是她真不知道我还要在错误的路上走多远，还要伤及多少无辜的人。感谢纪小姐终止了这一切，我的灵魂从此不必再忍受不安与折磨，我终于解脱了。做为惩罚，我愿意解剖自己，愿意把灵魂拿到阳光下面晾晒；我愿意接受世人的谴责与唾骂，骂什么都可以，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我愿意在生前和死后接受一切神灵的审判，并且做好了死后进炼狱的准备。”

    “你是要做好进炼狱的准备，因为天堂里是不可能有你这种人的位置的。”纪采薇见大家因依凡刚刚救了丁丁一命而不再谴责和讨伐依凡，心里很是不爽，于是只好亲自上阵，继续打击依凡。

    “天堂里自然不会有我的位置，但纪小姐怎知天堂里就一定有你的位置？难不成纪小姐以为只要有钱就能进天堂？果真是那样的话上帝跟暴发户又有何区别？有朝一日纪小姐若有幸觐见上帝，但愿你知道如何忏悔。如果上帝因为你富有而无视你的德行，把你这样的人也留在天堂的话，那天堂就不值得向往！纪小姐还是多为自己的德行费费心吧！”

    “何依凡，我懒得跟你斗嘴！我知道你口才好，要不是你巧舌如簧，怎么会骗过那么多的人？季坤、姑奶奶、卢夫人都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这样骗人就不怕死后真的进炼狱吗？”纪采薇不禁恼羞成怒地说。

    “我死后自然是要进炼狱的，不过我不怕，因为我已在这尘世上见识过各种恶魔和小鬼的样子，其中不乏吃人不吐骨头的，我相信炼狱中也不过如此。”依凡冷冷地回应道。

    “你真是太无耻了，但愿你永远滚出锦宫，锦宫不欢迎你这种穷鬼和骗子！”纪采薇忍不住大声痛斥道。

    “我当然要离开锦宫，当然不会再回来了。从今以后，你们只管享受你们的富贵，我只管安定我的贫穷。你们虽然富贵，却也不能不让穷人活着。我虽然贫穷，但也犯不着为这个就不活了！我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出全新的样子来。我会在锦宫之外的世界翱翔九天，我会在暴风雨中歌唱，会伴着雷电起舞，会用激情点燃生命之火，会让自己绽放出最灿烂的光彩。即便我仍是你们眼中的穷鬼，我也绝不会再向命运或是你们低头。无论遭受什么样的磨难，我都将坚守自己的心，就算饿死，也绝不再出卖灵魂！以上就是我向各位做的交代！”

    说到这里，依凡不禁将目光转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姑奶奶，瞬间泪如雨下并哽咽道：“姑奶奶，您是我见过的最重情重义的老人家，您总是表面严厉，内心却宽厚无比，您对依凡的好依凡将永生铭记，请您务必要多多保重！”说完这话，依凡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地离开了宴会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