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大雨如注。
殷彩留在了未央宫,坐在小榻上,目光复杂的看向窗外,屋檐下,傅青菱衣衫单薄,四十五度角望天,伸出手去接雨水。
对于宫女的劝说。
她凄然一笑,带着七分淡然,三分不屑:“绿环,我不是争不过,而是不想争。”
真的假的?
“宫门深似海,今朝争赢了又怎么样,他日不还是输,既然如此,不如不争,有一句话说得好,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亲儿子高烧不退快死了都不管了。
这谁能跟您争?
争不过,真的争不过。
“母后。”
床上趴着的殷陶启迷迷糊糊说着梦话,他才六岁,本是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这会儿因为高烧,全身通红,挨了板子的屁股更是不停渗血。
殷彩走过去。
伸手一摸,额头跟火炭似的滚烫,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傅青菱。
有些摸不透这位戏精的套路。
但到底于心不忍。
打了盆凉水,沾湿手帕,覆在殷陶启的额头上,这种做法聊胜于无,只希望这位小太子能挺过这关,可千万别死,也别烧傻。
“贵妃娘娘驾到。”
哗啦啦的雨声里。
太监吊嗓子的声音传来。
殷彩动作一顿,连忙爬到小榻上,往外看去,邱贵妃坐在步辇上,金钗玉翠插的满头都是,俗则俗矣,的确显得容光焕发。
也是。
后宫之中。
皇后与贵妃向来是死对头,虽说后者盛宠不衰,但毕竟一个子嗣都没有,只是表面风光,难以长久,而前者,却生下了嫡长公主殷宁昭,和太子殷陶启。
皇上唯二的子嗣都由傅青菱所出。
等一下。
殷彩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后宫之中嫔妃不少,但是皇帝的子嗣居然只有两个,而且全是傅青菱所出,盛宠如邱贵妃,却小产无数次。
这手段。
自己刚才怎么会觉得,傅青菱是个只会四十五度角望天的憨憨,差点轻敌了。
话虽这样说。
但她仍想不通,殷陶启死了,对傅青菱有什么好处,除非这孩子真不是她亲生的,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姐姐。”
邱贵妃面子功夫倒是做的不错,下了步辇,对着傅青菱规规矩矩行了礼,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声音甜的发腻。
没得到回应。
她也不觉尴尬,自顾自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笑意盈盈说道:“这是金疮药,妹妹特意送来给太子用的,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说完。
对着自己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宫女接过金疮药,便如入无人之境似的,直直朝着内室走来。
“随她去吧。”
傅青菱懒洋洋的开口。
又望天,一副看透事实的厌世模样,感叹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神经病啊!
邱贵妃眼角抽了抽。
不过随机心头泛起喜意,只要太子一死,两人就重新站到了一条起跑线上,就算自己不能有儿子,可只要傅青菱也没有。
谁输谁赢。
日后还有得斗呢。
不过她也真是不服气,除了家世、相貌,自己哪里不如傅青菱,入宫这些年,恨不得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学,求子的苦汤药都不知喝了几大缸。
结果也不过是一个贵妃之位。
傅青菱整日作天作地,偏偏稳坐后位,更是顺利诞下一女一儿。
而她呢。
想起自己几次小产。
邱贵妃眼中闪过黯然与心痛,不过瞬间又化为嫉妒,傅青菱,你自命清高是吗,那我就等着看,你唯一的儿子没了之后。
皇上还会不会继续容忍你!
“这是什么药?”
殷彩挡住去路,狐疑的问道。
拿着药的宫女并没有回答,一个没了靠山的孩童而已,不自量力,她很是不耐烦的催促:“小郡主还请让开,不要耽误奴婢为太子上药。”
话音未落。
殷彩忽然跳起来。
一把躲过她手里的瓷瓶,打开一看,草药香气倒是正常,但里面却夹杂着铁屑,拿这玩意给殷陶启上药,这害人的手段,也太光明正大些了吧?
“放肆,这里面的铁屑是怎么回事?”
她将瓷瓶往地上一砸。
谋害太子。
乃是大罪!
但屋子里除了殷彩以外,所有人居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邱贵妃作为罪魁祸首,一脸漠然,傅青菱作为母亲,居然也是一言不发。
这。
后宫的你死我活呢?
撕起来呀!
“哎呀,怎么会有铁屑呢,南枝,换一瓶新的。”邱贵妃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重新从怀里掏出瓷瓶,递给宫女南枝。
殷彩望向傅青菱。
对方眨眨眼。
小四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宜,居然还有几分呆萌,如果忽略她是一个母亲,她的儿子马上要被人害死,而她却无动于衷的话。
你大爷的!
“滚滚滚!”
殷彩将手头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出去,自己的郡主身份,虽然有名无实,但毕竟也是皇室宗亲,王爷的女儿。
此时不管不顾。
竟也真将所有人镇住了,但这不过是暂时的,就连殷彩本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若说她真为了殷陶启付出一切。
那是不可能的。
殷陶启是戏精的儿子,却又是气运之女的弟弟,两个身份加一起,殷彩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复杂,不管不行,管到底的话,又不值当。
先拖延一时是一时吧。
“长公主,您怎么——”
外面忽然传来宫女惊慌失措的声音,然后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屋门便被人从外向内推开,风雨吹进门,一个披着斗笠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殷宁昭慢慢摘下斗笠。
雨水打湿鬓角,滴滴答答的水滴顺着光滑洁白的下巴流下来,她盯着傅青菱:“母后,别来无恙。”
戏精和气运之女是母女身份。
这组合倒也真少见。
“宫门已关,你怎么会突然回宫?”傅青菱忽然之间就老实了下来,既不四十五度角望天了,也不阴阳怪气,满脸幽怨了。
殷宁昭将身上的蓑衣脱下。
“关了再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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